每天寥寥无几的短信只维持在了让于锦乐知晓他基本动态的程度。至于其他的任何消息,于锦乐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为了不抠着电话费而接下来的插画稿费也没机会用,第一次自己赚来的几张毛爷爷至今还整齐地叠放着夹在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里。
店门大开,华叔叔跟他爸的闲谈不时从身后传来,说完了哪家医院计划新增的项目可以试试去跟科室主任套套交情后便聊上了社会时政球赛战事,男人之间的话题,总离不开这些,于妈妈似乎是跟郑曼曼讲完了电话,坐回茶几前帮着招呼起了客人。
茶过几巡,几人便就神色高深了起来,官家的暗室家私,对于每日为了三餐劳苦的寻常百姓家来说,总是带了那么些讳莫如深的传奇色彩。
“前市局局长……”
临时摊贩在路边摆上了对联大福,络绎往来的车水马龙中,采办年货年花的过路人车接踵而来,节前气氛终究是到了极致。
“庭审……省城……”
“年后……”
于锦乐蹲坐在凳子上,倚着柱子双眼放空,钱晓珊似乎又跟他说了什么,乱糟糟地混在周遭的环境里,他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儿紧,多云的阴湿空气吸进肺里都是黏糊糊的,他无所适从地捏着衣兜里的手机,在掌心辗转着裹得火热。
他的小白不见了。
他的边想……呢?
钱晓珊倚在柱子的另一边,望着发沉的天空喃喃自语:“快下雨了啊……”
是的,就要下雨了。
大雨始终熬不过大年二十八,那晚上十一点左右便夹着寒风噼里啪啦地敲打了下来,于妈妈一边把家里的窗户都关好,一边哆嗦着叨叨,“今年的春节看来是停不住了。”
体育频道里的球赛酣战正盛,于爸爸喝着热乎乎的水鸭汤,眼睛还粘在电视机屏幕上,头也不抬地接道,“现在过年没什么意思,下雨最好,正好在家歇着哪儿都不用去。”
他是疲于奔命惯了,一年到头难得就休这么几天,店开得久了,甚至逢年过节还经常会碰到老客户急需什么东西,往于家来个电话,哪怕是赚个二三十块的小单子,他都得跑上一趟。
于锦安和于锦遥一人枕着于锦乐一边大腿,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俩讨债崽困了也不回房睡!”于妈妈晾完衣服看到他们仨,免不了又神叨叨地念了一嘴,“天气这么冷,感冒了可别喊妈!”
说完又给了于锦乐一眼,“快叫他们起来回房睡去!”
于锦乐无奈,他刚才被缠着编了半天“狼吃小羊”、“猎人和狼”的故事,这俩小家伙好不容易安生睡着了,这会儿真要叫起来那他刚才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他抽了个抱枕轻轻垫在于锦安头下,再轻轻地挪动于锦遥,把她打横着抱起来,打算分两趟就解决掉这俩。
于妈妈见状这才收了声。
于锦乐把家里俩讨债崽都搬回屋安置好后,于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
“干嘛?”他伸了个懒腰,这两天帮着收拾打扫屋子,他也有点累。
“你那个同学……”于妈妈始终还是按耐不住,“小想还有跟你联系吗?”
于锦乐知道她的担忧,也明白她的苦心,但他就是无法理解。
人的本质放在那儿,就算他们不像他这么盲目地信任边想,可难倒他们连最起码的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春姐在无数次的召唤他中跟他说了很多,其中不泛什么青春期脾性不稳定容易犯冲惹出事,他们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站在一个已然成就的高度,来对他们这群尚且“人格不完整”的小孩儿进行批判,可是他们到底自己有没有想过——
流言蜚语尤胜毒蛇猛兽。
一切的不安由来,有多少是个人酝酿出来的?又有多少是行经众人口口相传臆造出来的血口獠牙?杀人于无形的凶器,却正是这帮打着关怀与关爱口号的“无辜者”所执。
于锦乐没由来地感到疲惫,他回了房,拉了窗帘的窗户在黑暗中黑越越的,像是要把人生吞入肚的怪物。
手机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忽闪忽闪的,他摸黑着点开了解锁键,顾不得血气上头,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听着那回荡在空旷街头的一声“喂”,他眼眶一酸,脱口而出:“边想,我想你。”
第148章 思虑(一)
改、革开放以来,新政策实施的条件不足与经验缺失“成就”了闽粤二省的原始资本积累,作为靠海吃海的海滨小城,鮀城这地儿的发展更是离不开“优待”措施下的海上“贸易”。
边想对大海并没有一般内陆人那般疯狂憧憬的情怀,他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四年,从他家到海滨,骑上单车慢悠悠地晃,最多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有无数次在日出时分来到海边加入到晨泳的大军中,跟着那些熟透了水性的长辈一路游到内海对面的小岛上,又有无数次在日落西下之时跟着沈昀佳一起迎来鸣笛归港的渔船,从一筐筐新鲜上岸的海货中挑挑拣拣。
他深知大海对于这个城市的人们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意义。
大海不仅能为民生带来新鲜的吃食海货,更有数之不尽的利益相关。
曾经在沙滩上放烟花看日出迎接新千年也不过一年时间,象牙塔是时光驻留的宝地,塔内祥和安稳,淙淙而过的是他们肆意的少年时光,浅薄而幼稚,点滴挫折都能被扩大成了天塌的艰辛,那愁是为赋新词而强说出来的愁,比赛输了觉得尊严落地;心上人少看了自己一眼了就是心碎落寞;成绩飘红便又宛如末日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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