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物质能代表一切吗?我承认,我们为了生存,必然在物质方面耗费上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但,这真能代表所有吗?”
于锦乐也不想自己像个言情剧女主角一样把这些酸断牙的脑残台词放在嘴上,可如果现在不趁这个机会说开来,以后肯定还会不断有类似的问题出现。
“是,物质成全你的优越生活和尊贵的面子,让你足以理直气壮地对任何一个人伸出你高高在上的手来施以援力——可你想过没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有我的担当和责任,有我所重视、并且希望去守护的人和物,我要的是两个人并肩前行,而不是一个将我视为易碎瓷器为我遮风庇雨的主人!”
他考虑欠失,做法不周,真就以为傻乎乎地捧上人之所急便是“爱”了。
一如边想一厢情愿埋头苦干,想要把最好的物质献到他面前这般。
他们都想要对方得到最好,却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彼此的感受。
大概真是难得这么井喷式的发泄,于锦乐竟有种不吐不快的畅然,他站在走廊下,身后就是绿意森然的花圃,一廊之隔的篮球场上还集着整个年级同学的喧哗。
“我总是逃避,以我不在乎、我不喜欢为借口,在每一件事上总会自己留下一个随时可以退却的余地,其实只是为了掩饰我自己的懦弱。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自卑,我心态很差,宁可事前就把自己置于‘失败’的位置上,也不敢全力以赴去争取,等到失败来临,我就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看吧,这就是命,你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
他难得自我剖析,一字一句都吐露得艰难。
“我总是倾向于自我麻痹式的失败,所以一直吝于坦诚,用着可笑的迂回来为自己掩饰,可现在,我发现这种逃避挺蠢的——”
篮球场上有个别班开始点名,他们却在这一方圈地独处。
“我喜欢你,边想,我并不伟大,也不无私,人前人后虚与委蛇这一套我暂且尚未学到手,我所做种种事关与你,皆是出自于我这份见不得人的私心。”
自我抑制久了,难免要失控,他一直垂着头不敢看边想,窗纸捅破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无法预见,边想或许真的心里有些个想法,但是这条道并不好走,他如果足够理智的话,就该拂袖而去,从此二人分道扬镳。
“如果有以后——我是说如果。”他艰难地道,“我还能为你做出更多,这百来块钱的补课费又算什么?”
到了这个田地,他几乎已经是语无伦次了,疯了魔的鬼迷心窍,内心矛盾得宛如煎熬,既存了私心想要一偿得愿,又怕从此误了边想。
气氛陡然沉了下来,隐隐陷入尴尬的境地,边想没说话,他也不敢看他的反应,便又开始懦弱地想要逃避,他狼狈地撇过了头,抬起手腕擦着下颌,试图掩饰面上的慌乱,可举起来了才发现指尖都在颤,掩耳盗铃般地将指甲攥入掌心。
他已经竭力拉开了距离,可方寸之地毕竟有限,二人依旧近得可以感受到双方的鼻息。
就在他悔不当初恨不得将刚才胆大包天脱口而出的那番话吞回去的时候,一声意料之外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胆子不小嘛!”
那声音过于轻快,宛若幻听,他肢体僵硬得可以媲美僵尸,头往内侧撇着仿佛还听得到颈椎的“咔咔”作响。
“诶?你躲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爪子伸来,于锦乐躲闪不及,下巴被捏了个正着,紧接着整个人被扳正了身形。
“你不是喜欢我啊?那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方才一时肾上腺飙升所激发出来的勇气瞬间泄得个一干二净,眼下这种被架上高台公然审判的羞耻感令他浑身发虚,潮红从耳尖延伸出来,铺满了全脸又蔓延到脖子,最后收入薄薄的校服衬衫下,看起来憋屈极了。
“是不是骗我的?”边想又说。
感觉到边想的气息渐近,他迅速闭上眼,试图避开,奈何脸被钳住,避无可避,只能原地憋成一只遍体通红的小龙虾。
边想连让他偏头的机会都不给,贴上去彻底堵住他的退路,将他的手裹进自己掌心。他埋头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际说:“你再说一次,我就信你。”
于锦乐:“!!!”
大概有时候人总要滋生出点儿疯劲,才能够有勇于突破格局的冲动。
就在那一瞬间,边想整个人真的就豁然开朗了。
管他什么前路迢迢、管他什么寒苦艰辛呢?有这么一个现成的人,他愿意陪着自己、替自己分担,他还有什么理由一味将他往外推?那不是傻子么?
彼之蜜糖,吾之□□。
就像于锦乐刚才说的,不顾对方的意愿而一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过去,不是好事。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有自己的爱憎恶恨,所以他至少该给彼此一个机会——至少让于锦乐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但是我说在前头,我现在是真的挺困难的。”这点在未来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于锦乐似有不解:“困难又怎样?我不用你养,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说得好像就你有家得养似的。”
“可是,我们还要过日子呢?”边想之所以踌躇,大部分原因在于他想得远,“过日子,就不是一两天、一两月,或是一两年这么简单的事——我们要融入到对方的各方各面,晨起晚睡,每日三餐,小到买个牙膏牙刷,大到买房置业……”
52书库推荐浏览: 沙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