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还是出了门,先随便喝了碗粥,又在旁边的早市上买了两条内裤,一套保暖衣和一双运动鞋。昨天他从家里出来时身上还是一条薄的家居裤,除了大衣,上身也只是一件没有扣子的衬衫,这会冷得直发抖。
鞋他直接穿上了,回到宾馆把内裤入了下水先晾上,保暖衣裤就直接上身,也顾不得入水不入水了。然后打车去了Y市第二医院,这个医院和林兰所在的一院在Y市的东西两边,差不多隔着一整个城。
到医院后拍过片子果然是骨裂,不过位置还好,伤口也整齐,大夫给做了石膏固定,又开了些药。
后面的伤他不是不想看,但他的腰臀处伤痕累累,这又是他曾经实习过的医院,实在觉得没法就诊。
出二院时已经快中午了,慕辰又撑着吃了碗粥。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也不敢吃什么,因为还有个撕裂伤,可是还在低烧,要吃药,饭是必须要吃的。
再次回到宾馆,先续了两天房,看看时间是一点多了,拿出电话给他的领导兼老师唐主任请假。
慕辰是在N市的D大上的大学,这是个离Y市一千多公里的江南名城。今年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了N市工作。
九月份,慕辰经历了几番考试终于进入了N市第一人民医院,作了一名普通的住院医师,到现在已经入职三个多月。因为一院的进入门槛非常高,他虽然也算是名校毕业,在这里却没有一点优势。不过他自身业务能力、沟通能力都不错,又非常细心负责任,科室主任唐医生对他很欣赏,亲自带他。
慕辰临来时原本请得一周假,加上他和别人换的班,能休九天,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唐主任一听他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先是问了下伤情和治疗方案,开的药,然后毫不客气地训了他几句不小心。最后却说让他先回N市,家乡又没有亲人,在N市他们就是最好的医院,复诊方便,还可以到她家吃饭,她的女儿煲得一手好汤。
慕辰乖乖听训,最后还是很客气地推拒了。只说他这个小姨手术后还没醒,他要再等等结果,并且在这边他已经请到了保姆,目前也有地方吃饭。
唐主任看他确实不便回来,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让他把林兰最新的检查报告发过来,她让她家老黄再给看看。
唐主任的丈夫黄主任是本院神经外科的大牛,能各地“开飞刀”的那种,这几天里林兰的每一步治疗慕辰都会发邮件过去,请他参详。
慕辰感激地应着,挂了电话,先是把自己的拍片结果和诊断证明发到唐主任的邮箱。又翻出了林兰的报告,看看最新也是前天的,想着应该去趟一院更新一下,又深觉心灰意冷。
他不明白余勇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很受伤。
余勇比他小七岁,虽然现在还不满十九岁,但他已经带了他十五年。除了两年前被迫送他去当兵,他们几乎一直在一起,这个他如珠如宝般带大的弟弟......
难道因为他母亲的突然发病崩溃了,可这样的意外是他的错吗?为什么被这样对待?想到当时林兰的亲姐姐林红都不愿在手术风险同意书上签字,还是他从千里外的N市赶回来才做的手术,更觉心寒。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了半天也睡不着,今天后面已经好些了,至少走路没有昨天那么蹒跚。
想想林兰到现在还没醒,他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医生的责任心,慢慢地起身下床,打车去了一院。
路上先给陈大姐打了电话,得知林兰还是老样子,谢主任早上也进去看过,还说昨天那个小伙子一直在医院,今天是周二,可以探视,他还进去过一次。
慕辰听了也没说话,只是快到医院时他摘下了吊着胳膊的三角巾,团团塞进兜里。冬□□服都宽大,他的胳膊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
进了医院慕辰直奔医生办公室,找到了值班医生,拍了这两天做的一些检查和用药。值班的小大夫可能认为慕辰这是在留什么记录,虽然冷淡倒也没阻止他。
慕辰把资料发到了唐主任的邮箱,然后走到重症室门口,果然看见笔直地站在玻璃窗外的余勇。
陈大姐听到脚步声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从昨天晚上来就一直站在这儿,我让他吃饭也不去,给他带的包子也没吃。要不你劝劝吧,早上谢主任来还说病人的反应比前两天都强了,应该这一两天就能醒,可别里边的人好了,外面的人再倒了......”
慕辰不觉深深叹息,他发现他是恨不起来余勇的,就像被孩子伤害过的父母,会失望会伤心却不会恨。非但不会恨,甚至还会心疼担心。
慕辰走到余勇身边,看着他。良久,余勇也侧过身来。
慕辰发现,只一天不见这个人竟漫出了一股死气,颧骨突起,眼窝深陷,脸色灰败,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还翘起了干皮。
相视良久,还是慕辰先开的口,“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先跟我回家,我们谈谈。”
余勇看着他没有说话。
慕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跟上。”
他走得慢,但尽量走得自然,走出去一段才听到余勇的脚步声。
他们慢慢走出医院。车还在家里,到门口后他打了车,坐上副驾,余勇跟着坐在后排。
一路无话,直到慕辰开锁进门,余勇一直在他身后两步远。
屋里还是他走时的样子,灯亮着,电视也在响着,只是昨天桌上的几个菜已经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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