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眠药效力有点差吧。
差点骂出声。
原来让他感到昏沉的黑暗空间此刻在眼前却变成了令人烦躁的逼仄压抑。
云何坐了起来,床上孤零零的立着一个黑影子。
好一会,黑影子伸出一只手,睡眠让他渴望寂静,死寂又逼得他有点疯。
小红在召唤之下底盘转动,缓缓移来。
云何穿好衣服来到客厅,顺着楼梯往上看了一眼,楼上有灯光漏出。看来薄言已经回来了。
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喝,云何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小红从门口的特殊通道将购买的物品接收,递到他面前。
是一包简单的卷烟。
云何打开包装,将之握在手里端详,两指伸进去,夹出一根白色的烟卷。
刚要试试,想起什么似的看了楼上一眼,转身出门。
门外是郁郁葱葱的大片竹林,其中小径通幽,隐有灯光。云何怕有飞虫,保险起见还是坐在了小楼旁的台阶上,大拇指腹在白色卷烟头上一抹,一点黄色星芒亮起,点着了。
云何将另一头放进嘴里,学着葛炜的样子深吸一口。
顿时脸皱的像猴子屁股,全是褶子。
嘴里吐出一阵烟雾,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一股难以言喻的爽感直冲脑子,云何渐渐沉寂下来,也有了点点虚幻的感觉。
今天是回校第四天,他想起了家里的事。
云何的父亲在十天前去世了,心力衰竭猝死。
这种突发疾病对于不太富裕的人来说,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跑赢死神。
然而人死灯灭,父亲和母亲过往的种种争执决裂反目成仇,都随着他人不在了而烟消云散。
云何对父亲的感觉很复杂,在充斥着父亲对母亲漫骂声的童年里,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了十五年,直到升入高中远赴育才星系读书。
后来那些感觉随着住校渐渐淡化了,只留下个别印象深刻的。云何偶尔会想起父亲对他的爱护,以及暴怒时骂他跟母亲是如何的相像,想起父亲对他的殷切希望,也想起他时不时挂在嘴边的别的孩子有母亲疼爱,他这个便宜货有什么?
这些都印在他幼小的心里,无疑,他的父亲是一个保守固执不太善于教育孩子的人。
而这个人,已经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家中物件都被变卖用以父亲身后事的安顿,除了他带回来的一个账户注销的旧版光脑外,这个最亲近的人什么都没留下。
而云何的悲恸似乎也留在了父亲殡葬的那一天,他嚎啕大哭的那一天。
只是似乎,云何情绪忽然低落,吞云吐雾间,手里的烟已经燃完了。他熟练的再点上一根,两指间的动作也流畅了许多。那种变淡的刺激感又浓烈起来。
想到这里不得不提起他的母亲——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跟外表极为相称的野心。她在生下云何之后就改嫁了,嫁的非常好,以至于云何的父亲时常念叨的一件事就是他的母亲多么多么有钱。
可惜,云何今年十八岁了,也没见到自己母亲的一毛钱。
年少时不懂事,如今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了。显然这个生他的母亲,并不想认他这个儿子。
在父亲的日渐熏陶下,云何对自己的母亲也恨过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整个成长期间被父亲逼着联系母亲要钱之时,他对两个人都是反感的。
可是事实上,云何仔细想了想,他对自己母亲其实很陌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极尽刻薄之语抛弃他之外,两人并没有其他的交集。他仔细想了想她的样子,都觉得极为模糊。
想完了母亲,又转去想他的叔叔。那个人指着父亲的房子对他说:回来也没有钱,你看吧,就这么一个烂摊子。然后毫不犹豫的以赡养奶奶的名义将房屋霸占了去。
而他的奶奶,每次在上学之际总要念叨上学也什么用,还不如去打些零散工赚点钱。
很是糟心。
烟再度燃完了,云何一根接一根的点上。复又去想自己的父亲,然后将家里的人里里外外挨个想了个遍。
直到脑仁发出刺疼的抗议,烟蒂烟灰落了满阶梯。
烟蒂尽,睡意全无。
云何孤零零的影子在路灯的映照下更加幽深。
开门声和脚步声突兀的在身后响起,云何转身一看,穿着睡意的薄言站在门口,面容冷峻,小红正从他的大长腿边绕出来。
被吵醒了?
不会是他抽烟声音太大扰民了吧,云何抬头看了看被竹林掩映的二楼,这么高也不可能被烟熏到?
难道……云何的目光转向满地烟灰烟蒂。虽然觉得薄言因为他乱丢烟蒂而专门下楼一趟挺不可思议的,但是他看起来有可能就是那种重度洁癖之人。
方圆几里,不容垃圾。
小红慢吞吞从云何眼前挪去,底盘一吸,面前的垃圾尽数被它吞入腹中:“小主人,吸烟有害健康哦。”
云何站起身,非常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该……”
话还未说完,就被薄言打断了:“进屋吧。”
“哦。”
两人一前一后回去了。
薄言径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屏。
云何跟他知会了一声就回了自己房间,半夜一点的时候打开房门看过一眼。薄言还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长脖颈微倾,姿势都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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