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不理他,开水,冲出一阵洗衣粉的清香。“不碍事,你不会洗衣服。”
“我是不会,可我还不能开始学啊。”纪雨石嗷嗷着不让,好像大老婆真给自己生了两个大胖闺女,还是难产的,站着看一眼就心碎,“师兄你出去躺着,我自己钻研还不行嘛。”
“你自己真行啊?”杨兴知道他就洗过袜子。
这时候不行也得行,纪雨石把人推出去,亲自哄上床又盖被子,最后拉上星星床帐嘱咐:“师兄你别怕,睡一觉就不疼了,睡醒了我也把咱俩的衣服全洗完了,晚上吃一顿补的,我请你。”
真是小孩儿,缝个针也闹这么大阵仗。可杨兴突然享受起来了,觉得被人当宝贝儿宠一把不亏。也许是第一回被人照顾,杨兴数着星星竟然真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下午,纪雨石显然出去过一趟,抱着两大杯星巴克。在旁边发呆。
“师兄你醒了啊?”纪雨石看人一直睡,难受得不行。
“睡多久了?”杨兴也奇怪,自己不是会睡午觉的人,更何况手还疼着呢,皮肉叫线往一处揪着,又紧又难受。
纪雨石浑身不舒坦,去了星巴克才发现自己有多自私。从小长大一直都是身边的人让着他,记着他吃喝的喜好,时间一长他就当作理所应当了。直到刚才,当他站在店员面前的时候竟然说不出杨兴喜欢喝什么饮料。
再往深了一想,梁忞的,柔柔的,小光,甚至小双……他从没问过一句。更别说爸妈了。
别人的照顾他习以为常,嘴上说着喜欢师兄,可从没用心留意过杨兴生活里的点滴。
“三个多小时,我去……买喝的了。”纪雨石只知道杨兴不爱吃甜,要的是意式特浓,“我不敢给你吃止疼片,就想着咖啡也差不多,喝完了能舒服一些。来,我扶你起来吧。”
杨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靠,我就伤个手,你至于吗?”
“伤个手也不行!”纪雨石整个人都伤了,扶着起来灌他喝咖啡,“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特意要了双倍特浓……还行吗?”
“嗯,其实你对师兄不爱吃甜这件事儿有些误解。”杨兴口渴,张嘴就是一大口,差点儿把自己苦晕了,“不爱吃甜,不等于特别喜欢吃苦,稍微来点儿糖不是不行。”
纪雨石听他开玩笑更难受了。“师兄你爱喝什么啊,我再跑一趟给你买。”
“喝这个就行。”杨兴看他心事重重的,“你坐会儿,衣服都洗完了啊?累不累?”
“累,水凉。”纪雨石想起来擦地,下床又舍不得,重新坐回去,“咱俩晚上还出门吗?我从阿旺带外卖回来了。”
杨兴注意力都在他的眉头上:“不出去了,咱俩晚上在屋里休息,你不是一直想躺床上腻着吗?今天有机会了,来。”拍拍身边的枕头,“来,陪师兄歇歇。带回来什么吃的?”
纪雨石本来不想请假,请假今天的工钱就没了,可杨兴受伤他整个人的神都没了,根本做不成任何事,只能傻坐着,好好地看着他。“拿的套餐B,你丫还欠我一顿套餐B呢。”
“还记着呐?”杨兴左手拉被子,两个人盖正好,“不瞒你说,师兄就没打算还。当初就是用一份套餐B把你骗回来的,可不能随便让你吃上。”
“你丫真孙子。”纪雨石也跟着笑了,突然有些着迷,对这种简单又质朴的日子的着迷。不大的屋,没什么钱的钱包,布艺衣柜,满桌乱账。被子被杨兴叠得整整齐齐,豆腐块儿似的,衣裳飘着洗衣粉的味道。洗手间滴答水的龙头,从来不烫的热水,桌子上的外卖盒,包括那个塑料垃圾桶都很别致。
没有名牌和虚无缥缈的酒局,睡醒了就工作,累倒了就直接睡。他比从前任何一个时段都安心,像是和姥姥在一起的那段童年。不用担心失眠,不怕天黑就剩一个人,甚至连澡都不洗就直接睡了,因为杨兴从不嫌他脏呼呼。
姥姥也不嫌自己脏呼呼,无论小石头在外面滚成什么样儿,回家都抱着他亲。
“想什么呢?”杨兴猜他有心事,总发愣。
“……我想姥姥。过两天发工资了,我得给姥姥买糕点去。”人大概都是这样,再能装作没事儿,可一受委屈就想亲人。纪雨石真的想姥姥了,过春节没敢去,怕撞上爸妈:“别的送不了,点心还是买得起的。”
杨兴摸了摸他的小脑壳,右手裹了一圈纱布,像个肥厚的熊掌。“行啊,等发了月薪师兄陪你去。还想什么了?”
纪雨石一撇嘴:“艹,你这么聪明干嘛啊?给我留点儿面子就这么难是不是!”
“师兄不是怕你有话憋着难受嘛。”杨兴看他就像看小时候的小光,一眼看得透透的。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说出来你别笑话我啊。”纪雨石往旁边靠靠,觉得这里比哪儿都暖和,“师兄,我刚才......想家了。”
一猜就是,杨兴叹气一声,展开左臂搂他入怀。“想家了就回去,自己家里人没有说不开的,不管你……以前犯多大的错,家里人终究是家里人,好好说,别老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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