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起不需要养家糊口,他只需要养活自己,赚钱上学。田丰收是不可能出钱让他上高中的,看在他成绩还不错的份上忍了这么几年让他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周云起想要继续读下去,除了政府那少得可怜的补助,只能靠自己。
前几年,小川哥大学毕业出国深造,再也不会回这个小地方当网管,他走的时候和周云起唠叨了一通未来是信息时代,互联网的存在就是为了信息资源的合理分配,信息的收集挖掘分析都将是时代的未来。
一个一个字蹦进周云起的耳朵里,大脑却对处理它们无能为力,可是“未来”两个字就像钩子一样死死勾着他,他舍不得放它们出去,所以这些那时看来毫无意义的文字在他脑内徘徊盘旋直至今日,他依然在小川哥留下的那些书籍里寻找答案。
如今,他接替了小川哥的工作,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网管。他的工作时间包括所有的双休日、法定节假日和寒暑假,当然仅仅如此老板是不会收这么一个小屁孩的,周云起的日常工作包括了收钱、修电脑、打扫和拉客人一系列事务,工资日结。顾行止一来,周云自然要陪吃□□陪唠嗑,偶尔把顾行止作为“家属”携带去网吧工作,还会被顾行止旁敲侧击念叨要上进要专注啊。
这五一三天假期的工资又泡汤了,想到这里周云起懊恼地把头埋进胳膊里,把顾行止三个字在牙齿间碾压了一番。他最大的压力就来自于钱,顾行止这是屁的减压分明是在增压。周云起就着这个姿势琢磨了一会儿怎么把这钱再给赚回来,想来想去再怎么赚这三天的亏损都是不争的事实,无奈地抬起头想把佛门里虔诚的顾行止拉出来揍一顿。
虽然不知道顾行止具体在佛前苦苦求了什么,但从结果上来说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周云起没有冲进去动手。周云起望着门槛,看络绎不绝的香客跨进去又踏出来,直到他的目光渐渐失焦,他等的那个少年才慢慢走出来。
这个年纪的顾行止和周云起一样,已经出现了疯涨个头的前兆。就算他们的胃口好得出奇,皮肉的生长速度还是远远跟不上骨头的脚步。少年人身体里的骨头仿佛到了时候的竹子,日新月异地噌噌噌上窜,脸上的婴儿肥也用来填补缺失的血肉也还是不够,所以显得格外清瘦。阳光一照,立体的五官投下淡淡的阴影,青黄不接的毛头小子恍然生出一种郑重成熟的气质。可顾行止的细皮嫩肉又像是要给阳光照穿了似的,整个人是镶了金边的通透明净,一切都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地展示在你眼前。
顾行止嘴含笑意地朝周云起走来,像哄孩子一样对周云起说道:“走吧,上山给你买菠萝吃。”
“那你快走。”
“不要急嘛,这么多香火都没熏走你的浮躁。”
顾行止总有办法在三句话里换来周云起一个白眼,于是两个高瘦子晃晃悠悠地继续爬山。
这座小土坡周云起和顾行止两个人用了三个小时才爬到山顶,实实在在提前感受了一下老年生活。
山顶,除了这两个字本身的意义意外,没有任何值得叹息称道的东西。想要登高望远,还不如去市中心的国贸大厦,那才是俯瞰城市全景的最佳位置。这里的菠萝比山下贵三块,冰淇凌贵5块,普普通通的矿泉水也要卖十块钱一瓶,可是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花着钱,仿佛贵出来的不是价格,而是他们爬上山的附加价值。
某些能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是少年,比如顾行止,总是能够在这样一片庸俗的景色中看出一点山河湖海天高地迥的开阔来。即使他脚上的鞋子不知道踩了多少不知名的物体,雪白的鞋面上已经留下了五个人两条狗的足迹,这个少年依然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吃着贵了三块钱的菠萝。
“你觉得精诚高中怎么样?”
“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
优质生源的抢夺战早已从五月份就开始硝烟弥漫,当然战场只局限于外国语中学这种初中,在周云起的学校里再好也是没有机会的。
本市的高中基本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所私立中学两所公立中学,一本的录取率常年的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每一年的市文科状元理科状元都被这三所高中包揽。所以在学生家长做选择的时候,更多的是看历年省状元和清北的人数,即使这些名额与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顾行止的初中和那所私立高中大概是姻亲的关系,每年私立高中大半的人都是从他们那儿升上去的,顾行止本来也想换个环境,所以不会考虑那里。那么只剩市一中和精诚中学,市一中地处繁华的市中心,老师多采用放羊式教育,升学率可能是用补课费撑起来的。精诚中学则是在城市的另一处大郊区,周围的一些小区和商场都是因为学校才兴起的,大多数学生都是寄宿,老师抓得比较紧。从客观形式上看来,精诚中学最适宜两人的条件。
“你选最适合你的就好。”不用管我。后半句话周云起没说出来,他没有那个底气。
“就精诚高中吧,他们最近两年势头很好,去年和前年的市状元都是精诚的。”
“竞赛呢?你不是搞竞赛的吗?”
“也挺好的。”但是终归不如市一中,那里的老师教学任务不重,有更多的精力钻研竞赛这种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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