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鲸低着头,他声音很轻,问道:“奶奶,你有陆载的手机号吗?”
“陆载的?”芮素坐起身,从床头拿过自己的老花镜和号码本,“有的,我给你找找。”
芮素一边翻本子一边唠叨,说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天地,她怪夏见鲸一走这么多年都没有音信,她还抱怨说陆载也有两年没回来过了。
夏见鲸接不上话,他有些慌张,注意力也难以集中,从芮素的脸飘到床边,慢慢地连芮素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芮素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说道:“好孩子,回来了就好。没事儿多来找找奶奶,老婆子没别的本事,不过可以陪你说说话。”
夏见鲸连感谢都说不出来,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夏见鲸有了陆载的新号码,芮素给他抄在一张小纸条上,他怕弄丢了,又准备了无数个备份,几乎在他房间的每一处都能找到这十一个数字。
夏见鲸犹豫了好几天,写好的稿子又修修改改折腾了十几个版本。可他却越准备越忐忑,渐渐没了最开始的勇敢,始终没能拨出陆载的电话号码。
夏见鲸给自己列了张记录表,这四年里他一直记得他还差陆载五十九遍表白。这也是他的最后一口气,撑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无尽头的夜晚。
夏见鲸开始计数,每天定时会给陆载发送一条“今天也很喜欢你”。
第一天,陆载没有回复他。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五十八天,陆载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第五十九天的时候,夏见鲸满怀希望却又充满忐忑,他消息一发出去就关了机,蒙头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的陆载和以前都不一样,陆载原谅了他。
可事实上,第五十九天,他一共说了九十九遍的喜欢,陆载仍然没有回应。
这是一个早就注定的事实,夏见鲸时隔四年才终于接受,陆载果然不会原谅他了。
夏见鲸后来时常会想起那个晚上,他无数次地想重温那个陆载原谅了他的梦境,但都只是徒劳罢了。
他能梦到的只有陆载的拒绝,疼得他学会了自我保护。
他白天不敢去想,夜里不敢去梦。他只能兢兢业业地去做个合格的成年人,努力生活,不动声色。
后来的六年里也没什么大的波折,他本科时正好赶上学院第一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计划”。他从大二就跟着导师和研究生学长们做实验,发了两篇SCI,一毕业就顺利进了研究所。
他没读研,所以刚入所时只能当个小研究员,给别人打打下手。工作上不算难,同事们都有意思也好相处,他慢慢能够融入人群,也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
本科时包括工作后,其实都有很多热心的朋友想帮他介绍对象,介绍过优秀的异性,也介绍过出色的同性,可他都一一回绝了。
原因说到底还挺唏嘘的,他觉得这么些年了,时间都能把山峰夷为平地,他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不过是年少时候一场狂热的爱恋,狂热到伤筋动骨,爱恋都沦为一场浩劫。
十年来,他溃不成军。
他怕想起陆载,更怕想不起陆载。
他明知回不去,却又走不出来。
夏见鲸想他或许该学着放下陆载了,他们两个人之间,除了放下外,又能有什么别的选项来给他抉择?
夏见鲸很坦然,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缺失了一些东西。他对现有的生活感到满意,他平日里做着喜欢的工作,假期空闲下来就出来拍拍风景,一切都很好。
他缩在舒适圈里不愿意再出去,不止因为他还没放下陆载,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也不觉得孤独,他过得惬意,已经没有再找个人搭伙的想法了。
可是当真正重逢的这一刻,时隔十年后陆载再次出现,他没有任何的准备,从震惊到措手不及,他脑子里什么温和惬意淡然都做不到,他只想落荒而逃。
回营地的这一路上他戴着耳机,音量加到最大,可他的脑子却迟钝极了,根本不知道播放器里在唱些什么见鬼的歌。
他也没什么想说的山盟海誓,更没什么要哭诉的纸短情长,他脑子完全钝了,里面满满当当的只有四个字——真的是他。
他曾经读过简媜的一段话:“想人想得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时隔经年,重逢旧时初恋,大抵就是这样,淡如一杯温开水。慌张会有,心悸会有,但最后都只能从容。
毕竟,那已经不是自家的了。
夏见鲸终于明白这些年他身上没了的东西是什么,是他的勇气,被日复一日的生活给磨平了。
那是十七岁的夏见鲸才有的东西,是哪怕陆载一个字都不说,也敢把一捧热血淌上两万五千里,也能够坚持说九十九遍我喜欢你的勇气。
十年后的夏见鲸没有了,他咬着牙,连陆载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陆载再多看他一秒,他所有淡然的伪装都要破掉。
陆载却十分坚持,一步都不肯退让,牢牢攥着夏见鲸的手腕没有松开。
陆载变了很多,他晒黑了不少,不再是少年时期那种女生都要羡慕的白皮。他还戴了眼镜,眉眼间完全是成熟男人的风姿,尤其是面容上,再不是当年那种谁都欠他五百万的臭脸,虽仍有些冷淡,但却让人觉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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