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茶何处再逢他_艾倾羽【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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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你缩回了手,迟疑了几秒,将雪色的鱼肉放入嘴中,几口菜下去,你只是安静地吃着,脸上的表情倒是一如往常,但似乎多了几分收敛住的情绪。

  我正猜疑着你那是什么表情,那几分收敛倒是消失了,取代以绽开的笑意。

  “我觉得你煮出来的东西还蛮好吃的嘛。”

  “你怎知道是我煮的?”我惊异地看着你,心中暗暗反问自己难道这菜当真难吃到如此明显的程度。

  “你的衣服上都是油渍,还有,你一进屋子便飘来了一阵醋味,想想大概就明白了啊。”你解释道,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带着好奇,你明眸微眯,“你今天怎么想着要自己煮啊?”

  我没有对上你的眼神,只是轻轻捏着你的嘴角晃了晃——“快吃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好。”

  秋季的晚风不似春天般温柔,将书房内的烛火摇得有些晃眼,你吃饭时,我往往是挑一本你那屋子里的书在你身边看看,饭后,你将碗洗净后在书房的门口静静地挑着荼,我在房里抄完《尚书》中的一则五子之歌后轻声打了个呵欠。

  “傻子,你能再唱一次之前的那首歌吗?”昏黄烛火微动的房内,你悄然流出的一句问话将我弄得清醒了一些。

  我将笔搁置在案上,转过身来看向你,窸窣的声音伴着烛光映照出的影子扰动着房内的阴暗——“之前?”

  “就你上次坐在那儿时哼过的歌,”你抬手,指向了正对着这书房窗口的我家书房的窗口。

  往事顺着木窗被秋风的推搡而跟着在眼前呈现了出来。

  我沉默了一阵,垂首思索了一番,便开口道,“要不,我教你吧。”

  你盛握着荼叶的手动了动,我见你脸上的表情复杂但惊喜。

  没等你想好怎么答应,我就转身铺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着,俯首执笔,挥墨流云,将那首《月出》以尽可能工整的楷体写了出来。

  “你这是要教我识字?”你将筛筐放下,凑近我跟前,“我还以为是你哼一句,我跟一句呢。”

  “当然得识字,不识字你怎能懂得这诗歌在唱咏些什?”我继续写着,瞥见你在一旁眉头微蹙,反倒是有些踟躇的样子,便笑了笑,“怎么了?在想我若你识字你要怎么报答我?”

  “差不多吧,”你的小心思大约被我说中了,于是面带着期许看着我写下那几句诗。

  “你要想报答我的话...”我趁沾墨时空出心思思索了一番,忽而计上心来,虽说想来是有些幼稚,“大家都称有学问的人为夫子,那用你真诚的一声‘夫子’,换你认识一个字吧。”

  你听罢,内心似乎又在琢磨着些什么主意,与此同时,我将笔锋一提勾,一首《月出》默写完成。

  “以后就请你多指教了,谢傻夫子。”你顽皮地笑了笑,靠近我身边席地坐了下来。

  清秋的夜幕刚刚垂下,天气已是稍凉了,风将天际的流云都席卷到了别处,月色皓亮,从狭隘的屋隙里灌进了通透的光,让红烛燃着的火焰都黯然失色了。我稍稍裹紧了穿着的薄袄,身旁,你不大的指尖抚过我写过的每个字,未干的墨迹附在了你的手上。

  “我今晚先逐个跟你解释这些字的意思吧,你尽量记住并认出它们。”

  月,是天上的月亮。出,是出现。皎,是你的名,洁白明亮的意思。

  你看着皎字,不知不觉入了神,仿佛真的就在欣赏着一轮渗入白色纸张的墨色新月。

  我归家时,你已经记住了这首诗的大概意思——这诗的字数本就不多,你学得也认真,人也不笨,其实仔细雕琢,你指不定也是块读书的料。

  回了我的寝房前,我向书房瞥了一眼,窗已经被阿福关上了,透过薄薄的糊纸,对面亮着的绯红烛光依旧亮着,将原本透进书房的皓白柔光添上了如嫁衣般殷色的艳丽光芒。

  ☆、『贰 何处再寻』六

  六

  第二年春天,我十五岁,你十岁。

  你爹更少回家了,但是每每回来都会有很大的收获,还带回来了不少专门泡荼的工具,我也因你爹的教导习得了些许有关佛家泡荼讲究类的知识,看似繁杂冗余、实则文雅修身的饮荼之道深得我心,原来我只是对荼多少有些好奇,不知不觉,竟也渐渐地对它依恋了起来。

  你十岁那年便没有再扎着总角了,后来我见到你都是将头发直接用青布束起,偶尔半束着,似乎散开了你这个年龄不常见的潇洒。

  小翠与我同岁,对女子来说,踏入了十五岁便是及笄了,举行笄礼后,邻近村庄总有些青年时不时带着些东西来向小翠示好。

  “昨天二喜又将邻村张家来的人赶走了,”你将眼前的一片新荼叶连茎摘下,询问着同在帮你采荼的我,“我看小翠姐跟阿福哥明明情投意合,为何阿福哥迟迟没向小翠姐提亲?”

  我将方才撷下的叶子放入筐中,稍事休息了一阵,稍稍抬头舒缓下脖颈的酸感。

  “我想,阿福是觉得他现在是我的仆从,经济来源全靠我家,小翠在你们这儿算是良家的闺秀了,倘若嫁过来,一来有些失了身份,传出去不好听,二来是会给我添麻烦,毕竟我家屋子的地方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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