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很微弱,但在这季节的温暖中那徐徐微风却也显得凉爽,我也听见了,仿佛也看见了,你的梦交织于眼前的现实中,梦中的茶语与当下听闻的细语融在一起,一切却真实得不切实际。
“后来,随着那声音,我仿佛感觉一阵冰凉渗人的寒意逼来,但是我却无比欣喜,在空白中,出现了黑色,仿若是盛满了冰凉的深渊正凝望着我,离我越来越近,可我却愈发地期待那片黑暗,大概我内心明白,有温度的那黑色内,既不是无尽的漆黑,更不是可怖的空白。”余光中,你微微侧头,将目光偏向了我,“我原是想伸手试着触及它的,但后来,我仿佛被什么拖拽住,又或者是那片黑暗被谁拖拽住,我们又越来越远。”
我内心涌起了些许波动,与此同时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昨夜的梦。
“接着我醒了,”你转头眺望远处,停顿了一下后行近了远方的茶树,我只是跟着,“醒来时,我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正想着我在哪,那位医者突然出现了。”
那医师依旧是身着一身素白的袄袍,清秀俊朗,没有雪夜的衬托,却依旧有一种凛然的清高与望尘莫及的遥远感,他带着丝丝的笑意关切地望着你,然而眉间却似乎萦绕着永远消弭不去的愁绪。
“您是...山中的那位医者?”
“是的,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对方微微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原来那身衣服在送你过来的途中被树枝荆棘剐蹭出了许多破洞,看着已经不成样子了,便自作主张索性给你新找了一件换上,怀中那本《诗经》跟你身上的包袱放在一起,一切若有冒犯请多有得罪。”
“我的病治好了?”你不敢置信,你深知自己的病情曾经有多么严重,但被这医师一说,自己的身体现在似乎完全没了当初的煎熬感觉。
“没错。”医者再次点头,“我找到了治疗方法。”
医师再次确定后,你赶忙起身,想要叩谢这位救命恩人,他却赶忙将你的动作制止下来。
“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你不必多礼。”对方清冷的声音如初冬的飘雪,有些缥缈却轻柔,“倒不如说,我其实需要你帮助我做到一件事情。”
“在所不辞。”你向医者作了一个长揖。
“往后余生,我希望你能不再接触到陆羽。”医者再次提出了让你惊愕而百思莫解的要求,“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当然,你是否要选择帮助我,就是你自己的抉择了。”
你不解,但明白对方是救了你一命的恩人,虽然内心有些遗憾,但还是选择了答应。
“我答应您,”你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但...敢问医师您这样做是为何?”
那位衣如白雪的杏林医者只是笑笑,目光中潋滟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忧愁神色,他索性慢慢转身,似乎酝酿着什么话。
“理由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声音中似乎没有任何杂质般再次响起,在不大的房间中响起了些许余韵,“但你以后或许会明白。”
你沉默地望着医师缥缈似云般的背影,如他所说的话般琢磨不透,便也没再多问,豁然,你想起了上次未曾问出口的问题,但想来他估计也会做出这样朦胧的答复,于是便问了上次被忽视的问题。
“赵皎既然病好,也不便在府上打扰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敢问您的姓名?”
医师转身,深思熟虑般凝视着你。
“医者没有救你的命,只不过是把你应有的命数从别人手中抢回来罢了。”他稍稍低下头,又收敛了几分本来就已是浅淡的笑意,“你我今后都不会再见了,你也不必知道我的姓名。”
他引你出了房间,将你当时带着的包裹还给了你,并带你出了一间简朴却布置精美的宅子,宅子外,只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径直铺展到宅门前,路的两边,是将人的视野全部充盈满的杏树林,如今明明是初春,此处的杏树却绽开了无数的洁白花朵,偶有几朵稍稍带着似有似无的红晕,数以亿计的花朵将杏树的枝干压低,偶有一阵风微动,千万花瓣随风环绕着盘旋向上,纵情飞舞,如雪般在空中漂泊着,浮浮沉沉,将这春色青山染上了没有凛人寒意且涌动着生命狂舞的冬色。
医师走在前方,仿若如那个雪夜般,融入了这霜白的图景中,你错觉般地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低吟。
“雪蕊盈山了夏初,风伴黛槿,缠霜栩栩生;
丹叶满泉渡春末,虚寻绀夜,辞暮缓缓归...”
出了山林,你们就此分别,后来你问了问过路的人,得知自己竟又回到了竟陵附近的一个村庄,正月上元节也早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你遵守约定,便再也没回龙盖寺,内心深受触动,重获新生带来的不只有喜悦,还有迷茫与无措——你本鼓足勇气做好撒手人寰的准备,如今在死门前虚晃了一圈,再次活了下来,却对未来再次不确定的命数倍感敬畏的怯意。
☆、『贰 何处再寻』十四
十四
往事悠悠,栖鸟轻啼,苍茫山间,葱茏茶色中,你我将两个篮筐被置于不远处的地面上,并肩依着茶丛采撷着茶叶,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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