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千呆滞不语,赵谦看他的神情心里无端端紧了紧。他嗫喏着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秋小千整个人软趴趴的跌了下去,径直从轮椅上摔了下来,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
因顾从周出事,顾公馆里的佣人陆陆续续都被遣散,只剩下管家一人。顾从周对待下人其实是很好的,他平日也无多要求,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去做,这管家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清闲的事儿。
他还不走其实是担心谢稚柳,那谢小公子自从看到了信后便没有出过书房,他把自己锁在了里面。管家去敲门他也不走,每日饭菜只好都放在门口,隔一段时间再去看,把空了的盘子拿掉。
这日子持续了四日,第五日时门总算是开了。谢稚柳身上的小西装皱皱巴巴,头发杂乱,他没了往日的娇气风光,垂着眼脸上都是暗淡。
他仰起头,看着站在跟前的管家,低声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去救他。”
管家一愣,又听他说:“谢家还有一条尚在的货运线路,到现在为止都还在运转,没人知道这条线捏在我手里,如果我去用这个换他,也许能行。”
谢稚柳抬起手扯开领结,他衣领松散,脸上是少有的棱角戾气,同顾从周一模一样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他说:“我一定要救他。”
谢家多年前是从海上发家,后来搬到了这边,开始做陆地上的生意。海面上的货运清淡下来,但陆陆续续一直都未断,如今经济发展,海运也开始重燃复苏,不少人盯着海上航运这块肥肉。
谢稚柳的确是有些私产,那是他父亲去世前把他独独叫到了床边塞给他的。父亲骂了他大半生,嫌弃他不争气厌恶他抽鸦片,可还是把最后的一张底牌给了他。
谢稚柳想到了顾从周在信上所写,手捂着心口,实在是疼得厉害。
下令逮捕顾从周的是租界内上头的人,谢稚柳让管家去弄了一张新世界的舞会门票。届时上海滩不少有头有脸的名流都会来,谢稚柳要找的那个人也在里面。
谢稚柳这段日子里瘦了很多,往日的衣服穿得都大了一圈,管家给他备了件新的,他系上纽扣,细致地打上领结,而后把放在沙发上的手杖拿起。掌心压在那朵兰花上,谢三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学着顾从周的模样,手杖点地,他故作高深道:“好啊……你个谢三,背着我偷偷去跳舞?”
谢稚柳学的不像,且说话的语气都是阴阳怪气的,他自己说完自己就笑了。笑了几声,盯着自己的脸,就突然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滴流下来,汇聚在下巴尖上,谢稚柳撑着那根手掌,膝盖却缓缓弯曲跪在了地上。
他叫着顾从周的名字,心里全都是苦。
管家听到动静,还以为他是出事了。走到楼上一看,就见谢稚柳跪在地上,后背起伏颤抖,他吓了一跳,走过去把谢稚柳扶起来,管家叹了一口气。
谢稚柳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没站稳。”
他这个状态去参加晚上的舞会,管家还真是不放心的。谢稚柳强打精神,那种世家公子的懒散娇贵在他身上已像是上辈子的了,他理着着装,低头沉默的样子和顾从周如出一辙。
他像是一匹小马,马群散了就他一个人落入了狮堆里,他只能长大,只能以这种方式走出来,往前走往前逃。
当夜的新世界出奇热闹,黑色庞蒂克停靠在门前,白俄司机下车开门。黑色皮鞋踩在地上,新世界门前的灯光四散,一束光落在了车前,照亮了下车那人的脸庞。
谢稚柳生了一副好相貌,从前谢父还在时,每次都要骂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瘦了很多,昔日的纵横轻狂不见,神情成了一副冷淡,漂亮的面容让人看着却觉得是脆弱的。谢三从车上下来,在门口交了请帖,而后走入大厅。
第30章
爵士音乐疾缓有致,珠光宝气在此刻乍现,有什么香气糅杂弥漫。靠近舞台的角落里,乐手演奏,钢琴、风琴、四弦的小吉他……音乐与笑声融在了一起,结伴的互相说着话,发出几声笑。
这样的场景,谢稚柳见过许许多多次,昔日他还曾是主角,众星捧月般站在其中。可那个时候快活的日子却像是在上辈子,谢三心里唏嘘,面上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本以为到这里头找人会很艰难,却没想到刚进去还未听完一支曲子便已有人来先一步找到他了。谢三被请到了三楼,木制楼梯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他是真怕自己一脚踩空,直接摔死下去。
到了三楼,穿着黑色褂子的低矮男人拉开门,屋内烟雾缭绕,他愣了愣,暗自屏住了呼吸。那带着他过去的人目不斜视,从这几个烟鬼旁走过,又往里去,进了一间小屋子。这里面倒是干净的,谢稚柳吸了一口气,就见黑褂子把那挡着的屏风撤去,红棕色的皮质软沙发上头坐着两个人,法国男人一头银白卷发,笑眯眯地看着他。
法国人身边站着一位女秘书,谢稚柳听着一句法语又听女秘书翻译。他还没有说出来意,那人就似知道他手里的筹码,把事情都摊开来说了。谢稚柳心里开始发虚,他彷徨又后怕,可还是要强装镇定的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笔直,小腿却在发抖。
女秘书翻译道:“早知道谢家还有一条航线,想不到是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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