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手术室门前,比起鲜红的灯牌,亲人们的脸色更令人感到惧怕。
他没有再哭,一脸僵硬地坐在走道上。刘小玲坐在他身边,抚抚他的背,没有多说话。
他抓起刘小玲的手,也许是长大后第一次如此紧握着她的手,他想找到一点力量,一点敢于面对的力量。
他不敢说,他好怕,好怕。
手术室的大门被从内推开,医生慢慢地走了出来,此刻他的一句话,既可以成观世音菩萨,也可以是死神。
“大夫,我爸怎么样?”
“令尊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晚上八点我们还要再进行一趟手术,存活的可能是有的,但你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医生一脸疲惫地离开。
此刻的刘柳云突然发现,于人最大的痛苦,无疑给人一个块硬币,正面是生,反面是死,轻轻一转,只在一念之间。
爷爷随后被护士推了出来,看到那面孔的瞬间,刘柳云害怕地闭了眼,再次颤巍巍地睁开,心在剧烈地紧缩、发寒,令人痛不欲生。
只一眼,他的泪险些在众人面前落下。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二姨和三姨的泪已经湿了两边,但不愿让奶奶看到,侧着脸躲到一边去了。
刘柳云忍着不哭,默默地跟着奶奶回到了病房。
奶奶脸上的皱纹愈胜,默默无言,也没有流泪。
刘柳云不知道如何开口,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
“奶奶。”
他握住她的手,却不再是寻找力量。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正式当上狱警那年,边境战事激烈,爷爷参了军。
待他归来,当年还吃着奶的老大已经5岁了。
而当他回到监狱工作时,很多犯人都来问他:
战况如何,我们打赢了么?
是的,即使在触犯了法律的人面前,国家二字也披负着无与伦比的荣光。
那一刻,他的心竟比出征时还要坚定。
国与家,艰难的是做出选择,但更艰难的是为此承担。
承担生死,承担责任,承担荣耀背后的一切,包括对于家庭的遗憾。
除了那一身的荣光与血泪,他还带回了一只小号。
后来的几十年,他向许多人讲述过太多遍当年的战场与拼杀,却唯独不说它。
他教子女们吃起过它,其中老二吹得最好。
到了刘柳云这一辈,大的学过忘了,小的就没再学。
说来这一生不算坎坷,为国争光,儿孙满堂。
已经很圆满了。
不过还是偶尔梦回,梦回那崇山峻岭、寂静中突起硝烟的战场。
刚好,昨晚又梦见了。
刘家满醒来时,刘柳云正坐在床边陪他。
“你来啦……”
眯着眼费力咧开了嘴,他满脸皱纹,笑得像个孩子。
“爷爷……”
刘柳云轻轻握上他的手。
他微微舒了口气,缓声道:
“昨晚我梦见水生了,他拉着我的手……我想跟他一起走……但我听见身后有人一直喊我,我就醒了……”
“是你么……小琴,是你在喊我么?”
他眼角的皱纹些许湿润,枯黄的双手颤抖起来,扯动着大臂上的针管。
爷爷身边另一侧的奶奶低了低头,擦去眼泪握上了他的手。
“老刘,你没走……”
“真好,真好。”
她缺牙的嘴巴微微一咧,即使满脸皱纹,笑起来依旧恍若当年。
刘柳云在医院待了四天,之后坐高铁回到C市准备期末考。
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某个决定在心中已经悄然落定。
收到刘柳云的班次信息,宋泽林这天提早到了车站。
等待的几十分钟里,他的脑海中不禁冒出一只低着头泪恹恹的小企鹅。往日的小鲜鱼也不再令他欢欣鼓舞,笑着扑腾翅膀,他慢慢地走过来,没有一点精神。
“哥!”
宋泽林寻声望去,却见到人群中一张明媚至极的笑脸。
他跑过来一把抱住宋泽林。
“我爷爷没事了……”
他凑在他耳边。
“他好了!”
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刘柳云动作极其亲昵地蹭蹭他的脑袋,乖声道。
“没事就好。”
宋泽林左手揽着他的腰,右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殊不知自己内心暗暗舒了口气。
“回来之前他还和我下了一盘棋呢。”
刘柳云放下手,抬头看着他笑。
宋泽林垂眸,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嗯,回家吧。”
两人回到家,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蔬菜和肉类。
“这是要烤烧烤?”刘柳云指着电烤盘问。
“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吃,当然吃得下!”
嗝……
确实吃得下,装肉的六个盘子都空了出来。
宋泽林都没怎么吃,光忙着给他烤了,却也赶不及他的嘴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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