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在做梦?郗白使劲捏了下自己的手,感觉到手心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他僵坐着缓了一会儿,然后飞身下床换下睡衣,从柜子里抽了T恤牛仔裤套上,然后抓着钥匙小心又急促地冲出了家门。
他在小区门口停下了奔跑,略显宽大的T恤朝一边歪去,夜风吹在皮肤上是暖的,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路灯下站着的人。
少年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百无聊赖地踹着脚边的石子。郗白一直觉得眼前的不良少年高高瘦瘦,走路带风,但是此刻眼前的他也身影单薄。他看见了他头上戴着的那顶帽子,眼眶倏地一热。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他很想问出声,他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不是用笔写不是发短信而是说出口的那个说,但是他无法做到。
“跑什么呀?大热天的。”祁川挑起一边嘴角,他这么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显得痞痞的,“打扰你睡觉了吗?”
郗白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一如既往地垂下眼睛,摇了摇头。祁川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他看着他的鞋尖,听到他的声音从很近很近的地方落了下来,像是午夜提琴,唤醒了他的所有悲喜。
“生日快乐这种话,要当面说才有诚意啊。”
祁川说完自己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回事,自己突然成了上门来要糖果的难缠小孩。这不是在为难人吗,郗白也的确被他说得不知所措。祁川看着他红通通的脸,看着他眼角的那颗泪痣,然后又猛地扬起手拍向自己的手臂,啪一声,一道蚊子血。
郗白努力让自己抬起脑袋,去看对方那张迷人的脸,这太不真实了。
他动了动嘴唇,祁川好似鼓励地对他笑着。
可是还不够,还不行--因为那也是在午夜,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夜幕包裹住他幼小的躯体,他蜷缩在衣柜里,头顶是炽热的吐息,有人捂住他的嘴,恶魔踩向了地板上的月光,他急促地喘着气,听到颤抖的气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宝贝,不要出声。
这个长达十年的噩梦,在他想努力越过它的时候又朝他奔涌而来。
“今年的生日愿望其实没什么好许,不如就许一个……”
一无所知的少年对他笑着,笑容里是纯粹的天真。
而郗白感到了翻天覆地的难过,因为他听见了,他钟情的少年在对他说:“我想听你说句话。”
第十五章 他想
祁川有点后悔自己说出这个愿望了,因为他很快发现郗白在发抖。
小白兔攥紧了手心,嘴唇微启,胸口不规律地起伏着。
他知道面前男孩的无声背后很可能有一段残忍的故事,但那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他想把他拽出来,他想让他往前走,但这果然等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眼看郗白的眼睛开始泛红,祁川在心里对着自己骂了几句操,赶忙把这个话题揭过。
“……抱歉,不用勉强。快一点钟了,我送你回家,嗯?”
原来不良也会说抱歉,少年尾音扬起,柔声哄他,眼中盛满无奈和歉意,他只注视着他一人--这是学校里多少女孩子白日梦中的场景呢?郗白望着祁川英俊的脸,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他居然实现不了这样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
他在此刻下了一个决定,无论祁川是不是随口提起,他要做到这件事,在这个夏天结束之前,最晚也要在今年年内,他要好好地开口说给他听。这么决定下来的郗白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快速地打了一行字发给祁川。
请给我一点时间。
祁川看了短信,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好。”
才洗过吹干的头发很蓬很软,祁川从没对别的谁做过这样的动作,没想到手感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某时开始就总想揉揉郗白的小脑袋。他把人送到了楼道口,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区的居民楼,又把视线落回了郗白身上。郗白面向他,没人说话,也没人转头离开,他们就这么莫名地停驻在这里……这个氛围让人想起了月光下校医室旁的楼梯。
祁川突然觉得心里有小猫爪子在挠,有点疼,有点痒,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回去吧。”祁川轻声道,“帽子,谢了。”
郗白乖巧地点了下头。
那,晚安。
他知道祁川在他身后目送他上楼,以至于他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背对着他主动走远这件事太难了,如果他也是灯罩里细小的飞虫就好了--夜晚总会制造一些突如其来的丧气,他想成为扑火的飞蛾,死在名为祁川的光源里,相拥的那一刹那就是永恒了。
再往后数一整个礼拜,郗白都没有再见过祁川。
八月六日周三,郗白在短暂的午觉后走出房间,听见有动静从厨房传来。是妈妈正在切西瓜,双双作为大学教授的父母相较于别的工作者有着更灵活的闲余时间。妇人把西瓜端上桌,展颜招呼郗白过来吃。阳台外的暑意正浓,暖橙色的日光越过衣架和盆栽,落在了茶几上郗爸爸还没完成的棋盘上,一切温馨平凡的角落都书写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是此时了。郗白做了一整周的心理建设,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又凉又甜的西瓜带来独属于夏日的快意,郗白去洗手间洗了洗手,从房间带出了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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