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了一半的窗外吹来悠悠的秋风,操场上的人声渐渐淡去。两个少年挤着一张单人床,默契地对着天花板发呆。汗湿的头发又干了,衬衣的领子翘起了一个角,谁说这不也是青春最好的模样。为了谁而燃起的表现欲,为了谁而坚持跑过的路,最后疲倦了受伤了,还是能想着心上人模糊的轮廓睡个好觉。
女医师去完洗手间回来就发现床榻上挤着睡着的两个少年,她无奈地笑了笑,替他们盖上了薄毯。这一觉睡到了七点半,施钧洋老爸开车来接,顺带把祁川送回了家。
家是个很没意思的地方,要不是祁川今天真的很累,他会选择去蓝狼杀时间。两室一厅的居所对于独居的少年来说绰绰有余,父母各自再婚后留给他的东西中,这会是折现来看最贵重的一样,而他并不怎么看得上,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喜欢。
晚上九点钟,楼上的夫妻准时开始吵架,楼下的新生儿准时开始哭,日复一日,他被夹在聒噪的浮世中央。想来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有过难过抱怨,可现在看来,自己的父母干净利落地和平分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幸运,只不过他变成两个再生家庭以外多余的个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他现在拥有至上的自由。
把高中念完之后就随你怎么样--这句话所代表的期限还有235天,唯二他爱戴的人已经与世长辞,没有人会干涉他的人生,可是未来这个词那么让人迷茫,他所期待的未来偏离到了一个他从前想都不会想的方向:有一个人住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会在此时没开灯的房间里思考,窗外的万家灯火点不亮前路,他在想他能给那个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他们千万不要在最好的年纪相爱,然后再在未来某日平平淡淡地分开。
把衣服都脱下来丢进洗衣机,少年顿了顿,又将书包里的那条白毛巾抽出来一并洗了,洗衣粉倒了好多,洗衣机勤勤恳恳地开始作业,祁川站到花洒下面边冲热水边发呆。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零碎的画面,外公的茶壶,石碑前的青草,母亲放在衣柜里没带走的芭蕾舞鞋,郗白送给他的棒球帽,蓝狼门口的霓虹招牌,施钧洋陪他去挑的机械键盘……
--等下。
这大半天都过得魂不守舍,他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祁川洗完澡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回拨了那个来自魔都的号码。电话响了四五声被接通,一道轻快的男声传来。
“哈,正好想着再给你打电话呢。是Q1吗?”
“嗯。”祁川定了定神,“您是?”
“我是YNE战队的经理刘辉,之前咱们有线上联系过。关于这个赛季的合约问题,我想约你当面聊一聊,请问最近方便吗?”
“可以,这个周末吧,我过来一趟。”祁川干脆地应下来。这通电话印证了他的实力加上运气,他不可能错失这种机会。“请把具体联系方式发给我吧。”
刘经理似乎很喜欢少年这种不卑不亢,利索爽快的态度,他也立刻敲定,“没问题,马上就发你,定下过来的时间以后跟我说一声就行。”
“嗯,谢谢。”
刘经理笑着叹道,“怎么办,还没见过你我就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你了,不愧是我们在华南赛区唯一发出邀请的选手,我们全队都期待与你见面,Q神。”
祁川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他眼前浮现了那面活跃在各大赛场的旗帜,他同样欣赏那样一群人,稳扎稳打,不断突破,一点一点被世人认可。Youth Never Ends.如果青春真的不会结束,他也想在钟爱的领域一直热血下去。
这是他原来最想看到的,未来的轮廓。
“好,过两天见。”
“嗯不见不散啊。”
祁川撩了一把滴着水的头发,刚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下,请问……”
“嗯?”
“唯一的邀请?你们没有联系战野吗?”
听到这个名字,刘经理既惊讶又感叹,“咦?你怎么知道这个?哈哈哈你们俩的排名一直咬得很死呢,莫非线下认识?你们是朋友吗?”
“没有,”祁川扯了下嘴角,“死对头吧。”
“哈哈哈哈实不相瞒,的确联系过他,但是我们做了些背调,发现了一些……别的顾虑。”
刘经理说得委婉,但祁川秒懂。
“好,那先这样。”
挂了电话,祁川往床上一躺,将疲惫的四肢舒展开来。不用多问就知道,战野是因他自己放高利贷的老爹而栽了一个跟头。他其实不介意和战野公平竞争去抢一个机会,他不否认这个死对头的存在也助长了他的好胜欲,但如果战野明明有实力却只能止步于此,只能说是孽力回馈了吧。
上网定了明晚八点的火车票,祁川收到了刘经理发来的地址,他也把大概的抵达时间发了过去。初步敲定了一件重要的事,祁川的心情当然很好,好到很少去炫耀什么的他想找人分享这一进展。
他给施钧洋发了:我周六去YNE。同时也给孟老板捎上了一句,我想去的战队联系我了。很快施钧洋回了一句我操加上一排感叹号,孟老板也很高兴,她用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词语表达了祝贺。可是不够,他想听的不只是这些。洗衣机开始咣咣咣地晃动脱水,楼下的婴儿被哄好了停止哭泣,少年缓慢地抬起手指,点开了与“小白兔”的短信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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