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万苦凑够了来好学校的分数之后,伯鱼才知道好学校往往在交际方面独具特色。
他一直觉得交际对于学校是个有些瘙痒作用似的面子工程,对于学生来说,可有可无纯粹热闹,但也不是全然无用。学到什么未必,拉关系却有用,毕竟人脉是大学生们在半社会性质的大学校园里需要用心经营的第一项事业。
鸡哥之流,跟谁都说得上话,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伯鱼之流,仍然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明白该不该在人际交往上做一些改变,期望自己也能人缘好的同时又不想麻烦和占用时间。
红白蓝男生们呼朋引伴欢声笑语,又聚了一些伯鱼学校里的他们的熟人,蚂蚁球散开了似的去搜罗空椅子空桌子,又聚拢拼在一起,亲亲热热地高谈阔论。
伯鱼垂眼看了看蔫耷耷的青菜,总归还是有些羡慕,就算是不交朋友不受人欢迎,光是和他们坐在一起感受那种气氛也好。
中午午休,下午上课,晚上自习,结束后去操场锻炼。
伯鱼的每一天都是发汗后一杯咕咚下去还没感觉的白开水。
这种凉白开喝完之后只有看着空杯子的疑惑。
“咦?我刚才喝水了吗?”
今天他是早上跑早操之前去练习唢呐,晚上自然就是不去的,他捱到晚上,去操场上慢跑,边跑边默背《百鸟朝凤》的谱子。
年幼的时候一心想学《百鸟朝凤》,现在知道这曲子是真难,百般练习,始终觉得差点儿意思。
操场不开灯,黑咕隆咚,隔壁篮球场也是光线昏暗,伯鱼突然想起那个鸡哥提到的露阴癖,这种环境的确容易出坏人。
有些大学在圈地上相当豪爽,却净圈进来一些坟圈公厕旧工厂,改造力度慢了点,胆小的同学就要胆战心惊好几年,生怕走到哪个黑暗的角落被人拖走。
伯鱼漫无边际地想着,兴许露阴癖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一闪而过的女孩白`皙的小腿就狗也似地蹦出来,露出野山莓色的疙瘩下`体,露着一嘴糙黄的牙,在女孩的尖叫中转身就跑,两个可恨的屁股蛋闪着恶臭的白光。
他甩甩脑袋,擦掉汗水。
慢跑到离篮球场最近的位置,伯鱼都能看见那些大晚上还一身力气兴致勃勃打球的男生的脸。
他停下脚步,目光凝视着某一个方向。
他认识那个人。
卫论今天诸事不顺。
更正,最近几天都很不顺。
他是个独行侠,也知道要合作,有一个认识很久的玩儿trap的朋友,最近合作一首歌,在verse的分配上起了争执。卫论承认玩儿trap在节奏上的确抓耳,比他来承接那段要好得多。但是他生来又是个好强的,放弃原本看中的部分的丧气没有他觉得自己实力不行的那份屈辱来得猛烈。于是一郁闷就是好久。
他向来不喜欢trap,是真的不喜欢,又确实欣赏这个朋友的才华。两个人订了主题各自写词写旋律,过几天就凑一起看一看,往往是对方的旋律更洗脑。
他真想和有名的制作人合作一把,或者自己有一个制作人就好了。
昨夜睡了三四个小时,一直在思考自己哪里还不够好。
在卫论‘老子第一老天第二’的外表下,容易暴怒源于对能力的不断追求。他并非像他人眼中生来强大且骄傲,他要保持傲气就需要更加厚重的资本。
早操`他因为没睡好直接就早起了一个多小时,心想反正在寝室郁闷也没用,索性出门转转透气。
清早八晨的学校相对凉爽,淡色的天空里星星还没退掉,万恶蝉声还没起,整晚脑门上的汗水和胀痛的思维都得到了缓和。卫论脖子上挂着耳机,尽量找一些没有人的地方去。
他先是听见了断断续续的乐声,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响了一会儿又停。大早上的路上空无一人,无端就生出一些寒意来。
卫论心生疑窦,辨明乐声传来方向就悄无声息地冲着那个地方前进。
熟悉感随着乐声的逐渐加大而加强,他确认自己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具体在哪个地方又有些朦胧不清,记不起来。卫论仔细地听着,连自己纠结一晚上的事情也忘掉了,心念电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初审那天的唢呐。
学校北门连路灯都没有,十足荒凉,长满了女巫手指似的黑黢黢的树,卫论离得远远就看见一个站着的身影,手里一抹黄铜光。
那人站得笔直,腰背腿一线,不卑不亢的,双手举得很稳,对面是一把椅子,上面摊着一些纸。
这个人卫论有些印象。
不过是最初借教室见过,又在自习教室见过的人罢了,原来那天的曲子是他吹的。
那么高亢又悲婉的《女儿情》,是他吹的。
怎么看都干净沉默的一个普通人,不动声色就把曲子吹得缠绵悱恻。
半灰的天空的胸膛做他的背景,上面胡乱抹了一些云的痕迹,下层是晃动的漆黑树干和毛楞的叶丛,这是一种十分安静并且旷远宏达的构图,甚至因为只有唢呐的一线黄铜闪光衬托出一种大而悲悯的悠远。
这幅图是能够被称之为大的。意境上的大蓦然狠锤了一下卫论的心脏。他对于光色声等等一系列艺术上的因素总是有着和暴躁脾气并不相同的柔软敏感反应,他必须承认,现在他察觉到不知从何而来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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