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班一个班过节目,评委是学长学姐,点评整改,然后沙丁鱼们再摇摇晃晃地下来。
夏虫婆烦,叫得头痛,空气闷热,水汽蒸腾。伯鱼背着他的乐器黑包,沉默地站在鸡哥旁边,鸡哥用恒定的乌龟速度扇着一本作业本,吹出没牙齿的老太太嘴唇里吹出的那种绵软无力之风。
伯鱼见过这个二层小楼,他们以前有一次班级大辩论就是借了这里的活动室,那是一次关于人是被决定的还是自由的辩论,本是老生常谈罢了。同学们却说出了很多不一样的话。
“吾辈相信的是命运!吾辈十分赞同决定论!”
“竖子尔敢!How dare you!”
“贵方辩友使得一手好鲶鱼似的滑不溜丢的诡辩论!”
伯鱼有时候想想,天马行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什么大责任也不担大责任,大概就叫做年轻吧。
下一个班是伯鱼他们班,大家都穿了白衬衫牛仔裤,显得十分统一而有秩序,鸡哥特地给自己画了个眼线,打的腮红却很像中毒的牛卵。
女生们靠在一起玩游戏,大家的眼睛和鼻子都在花花绿绿的手机屏幕的光里沁出了油脂似的,眼珠过分多彩而突出像是玻璃球。
排序紊乱,现在里面不知道是哪个班,只听见一阵阵欢呼声和惊叹,团支书扒在窗户上看了半天,里面现在关了灯,似乎有灯光魔术。
“是卫论他们班!!我看见卫论了!”团支书兴奋得满脸通红。
女生们迅速讨论起来。伯鱼挪动了一下位置,听取关键信息。
“是卫论在里面?卫论是别的学院的吧?今天他们也审节目?”
“我请问卫论哥哥的美貌真实存在的吗?三分钟,资料安排上。”
“啊,来来姐妹开扒,我听说他家里可有钱呢,说他爸爸是厅级干部,干什么的我倒是不知道,他妈妈是搞报纸的,新闻工作者。”
“据说是某知名厂牌的rapper,据说吧,就,不是很清楚,有人有他比赛的视频,我还没要到手呢。”
“是学校评比美男帖里两个月冠军的天仙哥哥了。”
伯鱼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不是很懂rapper,或者嘻哈。他回去之后查了查关于rapper的资料,单从定义来看就已经一头雾水了。自己不了解的领域果然隔得不只是一层纱还有山海重重,他和卫论之间的界限太分明,就像是有人特意拖着草坪划线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条白线描了一百多遍一样刺人眼球。
卫论是很亮的,天上的一颗星。
只是两面之缘,也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过分出色,不懂也没事,隔行如隔山,不至于让自己觉得难过的。伯鱼这样安慰自己,攥紧了乐器包的带子。
有些人第一眼你就觉得他在发光,他桀骜不驯和脾气暴躁都因为这独一无二的光芒而显得过分张扬夺目,甚至变成了一种美妙的附加。
这个人要是不是这个坏脾气和臭脸蛋,也许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黑窗子里渺远的灯光像萤火虫的屁股,听见一点点的歌声像鮟鱇鱼的小灯笼,在深海的强压下美出一种人们愿为之赴汤蹈火般的欣赏诱惑。
“实话实说,这种优秀男子,最好不要有女朋友,不然我真的会嫉妒死。”团支书下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评论,“太几把优秀唷。”
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女子。
鸡哥甩甩头,喃喃:“一切美男子都是纸老虎。”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毕竟他们来到的时候屋里卫论就已经开始表演,‘啪’的一声灯再次打开,团支书还没有把脸再凑上去,门就已经打开。
第一个出来的又是卫论,伯鱼虽然只见过他几面,但是却有一种每次都是这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感觉。
他似乎是一个很讨厌被禁锢或者封锁在某一个小空间里的人,只要有机会就会松动筋骨飞出来,仅仅靠着每次活动结束都头一个大步而且不留恋地走出来的举动,就能够看得出这个人的性格特质。
这是个过分鲜明的人。伯鱼这么想。
今天卫论穿的是一件火红的T恤,纯色,没有一点印花或图案,任何心机的小设计也都没有,但纯色的T恤配简单的牛仔裤也被他穿出一种举世无双的别致感。他没带帽子所以露出了干净饱满的额头和朗阔清晰的眉眼——卫论编了一条蜈蚣辫,发尾垂在左肩上,好似喷火龙的尾巴。两条剑眉头部搅和在一起,彰显出他随时随地都很暴怒的饱和情绪。
长满着樱花的快要喷发的火山,或者是美人脸上病态的一颗痘粒。一瞬间伯鱼又被卫论自带的气场卷进了一个充满比喻的思想漩涡。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卫论的个人色彩和特立独行为什么这么坦然,就被班长推着进去了。
卫论阔步向前,和他擦肩,并没有慢镜头,卫论一眼也没有看他。
一阵惊艳的风罢了。
不会为他驻足片刻。
进了光明宽敞的排练教室,伯鱼才发现对面是半环形的沙发,上面坐满了高年级的学长,伯鱼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他们是高年级。那种成熟感并非是他们真的在外表上显得稳重,而来源于他们特别有腔调的坐姿和传递着高密度的威压的眼神,一进教室,空气瞬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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