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鱼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等来木琵琶,他脾气好,等待也不觉得被冒犯,看到木琵琶就乖乖小跑着去和人汇合。
木琵琶抬手搭他的肩膀,手腕处一股檀木质地的香水味道,头发乱糟糟地扎了个团子,竟然不嫌冷还穿着白T,正面一个面容犹豫也忧郁的大胡子男人。
一对朋友去找了个地方随便吃点儿,然后一起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木琵琶发挥民乐团团长的气魄,在群里狂轰乱炸把潜水装死的都叫出来晚上到排练室去练习。
这个学期末还有跨年的元旦晚会,每个有点底蕴的社团都有份,一直臊眉耷眼的民乐团自从那次扬眉吐气之后就在学校出了名,总算是继承大统名分正当起来。可以出门标榜自己是一群老祖宗的文化接班人了。
伯鱼心不在焉地一边和木琵琶聊天一边在群里有人叫到他的时候出现,其实心里一个念头兜兜转转把他的心脏踩出了五百八十条小路还在来回踱步。
卫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他的信息。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真的完了呢。
伯鱼到了乱哄哄的排练室,手里拎起他的一生挚爱了,还有些恍惚。
他们是不是真的完了呢。
32.
翌日伯鱼上午没课,被鸡哥叫去开班会。
班会说来说去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最近班里钱不够了需要交钱;薛文献老师到传媒学院去了但是还是留了一堆作业;团日活动的主题定下来了需要定个时间组织一下;圣诞晚会院里还要报节目。
哲学院大二六班的所有人除了鸡哥都齐齐叹了一口气。
校里弄完了院里弄,现在连六班这么一个小小的集体也要弄什么圣诞晚会,真实铁了心不想让同学们安安稳稳清闲。
鸡哥依然穿着印着康德头像的衣服,这次是粉绿色的卫衣,康德愁眉苦脸,和鸡哥脸上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说说都说说,集思广益!创造条件也要上!把我们这个小小的班集体弄得红红火火的,不好吗?”鸡哥开始激情动员,“大家都是多才多艺,尽可能地展示自我呀。”
卫论还没有回我信息。伯鱼表面上安安静静听讲,实际上内心无数风沙起了又落,堆着一堆堆矮趴趴的小坟包。
周围的同学们干什么的都有,有几个人凑一起看一个手机讨论小红书种草拔草情况的,还有昏昏欲睡流哈喇子的,还有拼命吃早饭的,还有目光炯炯盯着鸡哥大肚皮撑起的康德英俊脸庞的。呆如伯鱼不止一个,鸡哥的目光却一直在伯鱼身上梭巡。
“......那几个会才艺的,对不对。”鸡哥开始点名,“不打算弄个节目出来?”
胡桢添油加醋:“我看那个,咱们不是还有会吹的吗。”
他这个指向已是十分明显,伯鱼还无动于衷地发着呆。
卫论、卫论、卫论不回我的信息。也就是说卫论真的不喜欢我了。或者他的手机坏了,有这个可能吗,我马上去找他陪他买手机好了。伯鱼的脑瓜里风波四起,从茫茫黄沙转战莽莽大洋,海上乌云卷集海浪滔天都是他不着调的混乱想法。他的智力在深海的酱缸里渐渐变成一滩溶于水的盐分。
好想卫论。
“伯鱼!”鸡哥猛然一喝惊醒梦中人,伯鱼被吓得一哆嗦,抬眼对上了鸡哥笑眯眯的胖脸,他诱劝似的,好像小学门口让小孩花五毛钱抽奖的老太太:“我们的人民唢呐艺术家伯鱼,是不是要弄个节目出来呀?”
鸡哥原想着伯鱼这么不上台面的腼腆人士,必将耗费他几吨口水去劝说,哪料到伯鱼眼皮又耷拉下去,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的样子,恹恹地说了句:“好啊。”
鸡哥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到底是参加过大场面的人了。鸡哥想,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真是多亏了我,鸡哥暗自赞美自己,多亏了我硬是要带他上节目,才让这个山里的没嘴葫芦打开了心门。
“那好!伯鱼的唢呐独奏,啊,算一个。我给我自己报一个诗朗诵,现在两个节目了,再来点再来点!”
鸡哥重又开始兴致勃勃地鼓动。
伯鱼坐着发呆。
今天的场景和他遇到卫论之前的场景是相同的,没遇到卫论之前,他就在等待着毕业生晚会的安排,和同学们坐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候还是夏天,日光和炒酸奶是一个质地,现在已经是深秋将近立冬,稍微不注意手脚就冻得像剥壳笋,十个指头都是红的。
今天的场景和他遇到卫论之前还是有些许不同,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卫论呢,就等着那大门一开送进来一个奇迹般的人。
成功复制他上个学期的生活状态,伯鱼中午是自己一个人吃的饭,下午自己去上课,晚上再无精打采地去排练室练习。
双手擎着的那只黄铜花朵是他此生挚爱,伯鱼一个音响起来就强迫自己忘记卫论全身心投入吹奏中去,然而吹奏过程里却屡屡叫音符本身出卖了他的灵魂。很久没听到伯鱼吹出丧葬感觉的社员们都觉得十分诧异了。
明明是合家欢的曲子,伯鱼一拖长一放慢,拍子踩的全是白事的节奏。从那照出变形的人影的黄铜碗里就哭哭啼啼冲出一曲垂头丧气的音阶。
吹笙男子不禁热血上涌,一时意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也悲痛地合上了伯鱼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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