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只觉得他往日高大的身影此刻也变得单薄起来,像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孩子,急需抓住这冰冷世界里的最后一点温情。
我忍不住再次上前,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他。
他的眼中的幽怨在听到我的话之后慢慢褪去,染上一层淡淡的喜悦,直到他被宗杰关进我之前住的那间小屋里,那层喜悦也没有淡化。
小屋的门已经换成了防盗门,看门上斑驳的划痕和凹凸不平的门面,便知道,这门已经存在了好长时间。
小屋的窗户也装上了铁栏杆,对,是比拇指还粗的铁栏杆,而不是防护网。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宗杰平静地告诉我,宗贤在这里度过了五年多的时光,去年春天病情有所好转,在这小屋呆的时间才少了。
“谁也不知道他发起病来会做什么。”宗杰点了支烟,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是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可能是见人就打,也可能离家出走到垃圾场捡垃圾,也可能躲在什么地方哭上一天一夜,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去年终于好转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至少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宗贤站在窗内,双手握着生满锈迹的铁栏,似乎不知道我们在说他,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我:“小影,你要走了吗?”
我凝望着他的眼睛,心里涩涩的,微微点了点头。
宗贤的眼睛又流露出一丝失望来,然而他没有哭闹,而是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小影你还会来看我的吧?”
我看向他身后惨白墙壁上干涸的血迹,凌乱的涂鸦,半隐半现的泥脚印,和那空荡荡的,只有一堆稻草的地面,喉咙紧的发疼,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能闭上嘴微微点了点头。
宗贤愉快地笑了,眼睛里满满都是幸福:“小影,我等你啊。”
夏日的阳光异常灼热,我却感觉宗贤身后那片惨白冷得让人发抖,随时都能把他冻成一具尸体。我艰难地移开目光,又把视线定在宗贤那笑得异常灿烂的脸上,恍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脸上也挂着如此灿烂的笑。
良久,我点了点头,离开窗边,去学校接我儿子。
但是,五分钟后,我又忍不住站到了铁窗前,要求宗杰把宗贤放出来。
“我会看好他的。”我向宗杰保证道,“如果他真的发起疯来,我能制服他。”
宗杰打量了我一番,从屋里取出两支麻醉针和一串车钥匙:“揍他可以,别打脑袋和脖子。”
我点点头,把麻醉针放进口袋收好,拉起宗贤的手走出了宗家大门。
“小影我们这是去哪呀?”宗贤好奇地问。
我揉揉他的脑袋,给他拉开车门:“去接你儿子。”
“我有儿子了?”宗贤茫然道。
“对,他已经六岁了。”我发动了汽车,带着宗贤去接我们的儿子。
宗贤更加茫然了,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幼儿园已经放学了,我们晚到了十分钟。
远远地,我就看到我儿子背着小书包,踮着脚尖在幼儿园门口向路上张望。其他的孩子都已经走了,只有一个老师站在他旁边,等他被家长接走。他看到我们的车远远驶来,兴奋地望了过来,不过,大概看到不是往常接他的那辆,他满脸的兴奋立刻化为了浓浓的失望,伸长了纤细的脖子往我们后面的路上望去。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他之后立刻按喇叭,而是径直停到他身边,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小家伙蓦然看见我站在他面前,惊喜地大叫了一声,纵身扑到我怀里。我把他抱起来,向那看孩子的老师道了谢,捏捏他的小耳朵,对他说:“你看爸爸今天带谁来了?”
小家伙对我带谁过来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搂着我的脖子不停地冲我傻笑,那神态简直跟宗贤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我很清楚他的来历,真有可能会以为他是宗贤和哪个女人的私生子。
我亲了亲他的脸蛋,回头再看车上时,宗贤已经下来了。
他茫然又错愕地看着我怀里的孩子,过了半天才缓缓挪到我身边,不确定地问:“小影,这是,我儿子?”
天羽听到宗贤的话,脸色刷地就变了,见我点了点头,小嘴一扁,豆大的泪珠扑簌簌落了下来。他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仰着满是绝望的小脸哭道:“爸爸,你不要天羽了?天羽会很乖的,爸爸你不要扔下天羽,爸爸,我求你了……”
“谁说我不要你了?”我无奈地捏捏他的脸,顺便给他擦一把泪,有些担心他长大以后会不会继承他亲生父亲那动不动就落泪的性格。
我的话极大地安慰了天羽那易碎的灵魂,他带着满脸残存的泪水,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宗贤,然后问:“他不是我爸爸?”
我看了一眼宗贤那同样不解的眼神,不由笑了笑:“谁说他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爸爸。”
小家伙更不解了,抬起小手抹了一把粘在睫毛上的泪珠,问:“爸爸,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他儿子?”
“你当然也是他儿子,他是你妈妈。”我忍住笑,快速看了宗贤一眼,只见他眼角跳了一下,露出和我儿子一样震惊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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