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移开了目光,“那不是我的。”
“哦,这当然不是你的,亲爱的长官。”对方懒洋洋地回答,故意拖长了声音,“应该是圣诞老人一不留神忘在你床上的,又或者复活节兔子在派送彩蛋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据说它们的运作机制跟邮局很相似,效率低,服务差。”
“我猜是复活节兔子的问题。”少尉耸了耸肩,挪开行李箱,在床上坐下来。
“它们跟出版商的关系必定很好。”暗金色头发的中士丢开杂志,踱到他的长官身边,弯腰吻了吻他的嘴角,“这么好的下午,不要浪费了。”
“你该走了,中士。福斯特迈耶中尉随时会回来,他在港口闲晃了一上午——很可能是到亚利桑那号那边凑热闹去了——现在想必很挂念床头柜里藏着的奶油小甜饼。”
中士扳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人摁到床上,“假设尊敬的瘦鬼中尉现在冲进来,然后开始尖叫——”
“你把他形容得活像个汽车旅馆服务生。”
“好吧。”他妥协道,“反正,我们要被开除了,罪名是道德问题。”他低头吻戴恩的脖子,后者笑起来,抬手搂住他的肩膀,“然后我们可以到爱荷华去种玉米,一间小平房和一台饲料粉碎机能让生活变得很好。”
“还需要一只守玉米田的狗。”
“它们不管用。我的新奥尔良老家以前养着一条三脚狗,它踩中了捕鼠夹子,在荒郊野外嚎叫了一晚才被人救下来。”
“我们应该锁上门,中士。”
“我的反应很快。”对方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再说,我只是碰巧摔倒了,你那见鬼的行李箱摆得很不是地方,长官。”
“麦格雷上校是不会相信这种借口的,尤其是在你解开了我的衬衫纽扣的情况下。”
“如果您愿意的话,长官,我还可以——”
他忽然住了嘴,敏捷地爬了起来,跳到门边,拖开了那张藤条椅,顺手把那一摞报纸杂志整理了一下。
海因里希·R·福斯特迈耶中尉砰地推门进来,随手用衣袖擦着汗水淋漓的额头。“那个见鬼的亨特二等兵!害得我输了整整十五美分!”他叫道,用力拉开抽屉,拽出一袋奶油小甜饼,“我发誓我以后不下注了,亨特比他的对手还重15磅,15磅!但居然被揍得——”绿眼睛的中尉猛地停住了,直直地盯着那个正在翻一周前的旧报纸的入侵者,康奈尔中士懒洋洋地抬手碰了碰帽檐,“下午好,长官。”
海因里希猛地转向正在慢条斯理地叠一件外套的室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戴恩耸了耸肩,“如果你能把他赶走,我感激万分。”
“我亲爱的老妈妈说,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对他评头论足。”弗兰克卷起报纸,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我要去买点儿喝的,有人要一起去吗?我请客。”
没有人理会他。中士咂了咂舌头,关上了门。他向酒吧走去,沿途哼着一首支离破碎的《上帝保佑美利坚》。
——
1940年10月,华盛顿。
那个日本人独自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皮鞋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激起空洞的回音。他在倒数第二个门前停住了,一边在西装内袋里摸索钥匙,一边紧张不安地打量着空荡荡的走廊。精密的锁片咔哒一响,他闪了进去,几乎是立即把门反锁上了。
“是不是有消息?”
“是的,大使阁下,今天早上七点来的电报,但当时您在拜会赫尔先生(*2)。”
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先生一手把那张纸片从译码员手里夺了过来,目光飞快地在那些假名和汉字上略过。野村深吸了口气,摸索着拉过一把椅子,跌坐下去,掏出手帕擦着额头。译码员僵硬地站着,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这电报,你看过了?”
“是的,大使。”译码员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野村瞥了他一眼,“战争。”他说,撕碎了电报,丢进废弃文件筐里。它们将会在几个小时后被销毁,只剩下稀薄的黑烟和灰烬,消散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秋风里。
十五公里之外,小狗法拉抬头嗅了嗅空气,耳朵和尾巴都直直地竖了起来。远处有只松鼠叼着坚果窜过草丛。法拉徒劳地吠了几声,但门锁转动的声音迅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卷毛小狗溜进书房里,在它的主人脚边转了几个圈,趴下来,晃着尾巴。
“东京快被逼疯了。”富兰克林·罗斯福说,把新烟丝塞进烟斗里。
国务卿点了点头,“民用石油已经实行配给。但我相信他们撑不了多久,毕竟日本陆军需要的每桶石油都是进口的。我们在谈判里比较有优势。野村没有多少筹码。” (*3)
总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点燃了烟丝,“我倒不认为我们的东方朋友对谈判抱有多大的希望——他们打的恐怕是别的主意呢。说实话,他们的耐心让我吃惊。我已经等了……或许有三个月?”他吸了口烟,转过轮椅,出神地看着被暮色笼罩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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