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是在贺停云一行人离开一周多的某个周六收到的快递。一分价钱一分货,10个枕头划掉的一笔巨额,完美体现在了每个枕头的单个包装体积上。当装着10个包装体面的巨大纸箱拉到“隐庐”门口,快递小哥扯着嗓子喊“程老板”的时候,程璧整个人陷入了恍惚:这是什么?我买什么了?隐庐大堂里正聚集着一小堆人等着老板带他们去平顶山坡上看星空,老板跑出去了,然后费劲拖着一个大纸箱进来了,一个个都好奇地围着,想看老板买了什么好东西。
程璧也很好奇,纸箱看着这么大,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沉,难道是有人恶作剧?扒拉开纸箱,程璧还没反应过来,围观的人群里眼尖的已经发出感叹了:“老板,一下子买那么多枕头,还有这个牌子,大手笔啊!”
程璧对枕头讲究,但对牌子研究不够多,对于“大手笔”的感叹也只是略害羞地笑笑,轻声说了句“帮朋友买的”搪塞了过去。
小芳站了过来帮忙一起拆盒,程璧围着纸箱绕了一圈,这才在层层叠叠的塑料胶带下找到了快递面单,发货地址显示为S市,坐标也很惹眼,恒茂广场。程璧的记忆一下子就对上了几天前看名片时的地址,竟然是他。
程璧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竟然还会有后续?我不是拒绝地很明显了么?还是说我给了什么错误暗示?程璧捏着快递单认真地回忆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啊,怎么递了名片还送上东西了呢,当我是小姑娘么?
程璧无意识地撇了撇嘴,但目光又人忍不住往小芳手上看。东西送上了心坎儿,再硬气的话说出口前也得三思再三思。
程璧看了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示意看热闹的人群带上东西跟自己走,临走前故作矜持地对小芳说:“这些枕头拆完了先放着,跟阿姨说明天晒晒再搬回我那儿去。盒子都别拆坏了,到时候也收我那边去。”
程璧带着队,一行人背着行囊浩浩荡荡出发了。徽市有一座世界闻名的大山,还有一座至今人来人往的古村。程璧开的小民宿之所以生意不错,是因为另辟蹊径搞了一项特殊的活动,看星空。不需要你爬几千米高的山,忍受低温才能看到梦幻星空,在这座山脉起伏绵延不断的城市里,没有被过度开发却暗藏好风光的地方多的是,程璧要带人前往的,就是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会知道的一个平顶山坡。
上去的路只有一条,有些地方只有人为走过的痕迹,除了寸草不生很难称为是路,有些地方则是铺着不规整的青石板,勉强让上山的路变得有迹可循。山路不陡,只是这些都市来客不习惯如此在夜里与自然亲密接触,所以大家走得都很慢。“慢慢走,脚下稍微看着点啊,”程璧在前头对着身后人喊着,“我们不赶时间。”
越往上走,周身越发显得寂静,唯有夏日里的虫鸣让这条夜路变得别样的生机勃勃。程璧走在最前,站在山路的尽头朝着下面晃着手电,“到了,来吧!”
站上山坡,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的群山环绕已看不清,唯有头顶的暗夜星空,无声的静谧中光彩流转。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与脚下坚实的土地与恍若伸手可及的灿烂星空。程璧找了个大石块坐下,便再也不说话了。
在这片空间里,他只是个领路人,剩下的时间都是那些相互扶持着走上来的情侣们的。程璧抬头看看天,他不是什么天文爱好者,找到这个地方也是偶然。之前心烦了会一个人上来看看夜空中的星,好像会开心一点。从一开始的偶尔过来,到后来心血来潮带着住店的客户过来,再到变成一个民宿的特色保留活动,程璧都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星空,发一会儿呆,放空大脑。有时候会与同样落单的人聊上几句,但更多的时候,看星空是件自带浪漫属性的事情,落单的只有程璧一个人。
而今晚,程璧想的是那个早已离开的贺停云。他不知道贺停云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兴趣,也无更深的兴趣去继续打探。但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程璧觉得烫手,和烫心。
他喜欢枕头,各种各样的枕头,在睡眠问题显露之初时,他就靠各种折腾枕头让自己在失眠的夜里尽量保持舒适。到现在,收集各种枕头,已经是他坚持最久的爱好。还回去么?但这样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大方收下吧?就当是房费了。要不要打个电话或者加个微信,表达下谢意?但这不是又要牵扯更多了?
程璧向自己提出了一堆问题,一个扣着一个,最后成功把自己绕晕。习惯了接受一分付出十分的程璧,归根到底,就是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程璧无解,只能继续看天。
在外出差的贺停云,一开始还是抱着可能会有回应的心态,等待着来自徽市程老板的联系。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电话、消息,通通毫无音讯。贺停云也是真的忙,赶着之后的休假,这一阵子的行程都是叠着的,围绕着几个项目地不停做着飞行来回。一开始,贺停云还能由每家五星级酒店不同的枕头发散想到那个名叫“小玉”的眉眼,但到后来沾着枕头就睡着,便也逐渐淡了关于程璧的旖旎心思。记忆里再深刻的味道,也会因为遥远而被冲淡。
贺停云在不同的酒店里交替住着,他知道当时程璧递来的那件衬衣上的味道,与他家里沐浴露、身体乳一样,柠檬、马鞭草、香茅草混合的香气,但在这些星级酒店奢华的香气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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