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年身为陆家的幼子,一向是放——浪惯了的,陡然让他跟一个男人结婚,还是原本该是他嫂子的男人,说不膈应那是骗人的。他跟家里人犟着,不愿意同意这样荒唐的婚事,然而祁聿却找上门来,劝他接受两家的联姻。
对于那天的祁聿,陆卓年实在印象深刻,原因无他,只有一桩感概——这样倒贴的事情,他竟也能做得分外自然得体,仿佛将世家风度刻进了骨子里。
“卓华的不幸,我感到非常遗憾。”他说。
“其实我对于两家长辈的安排也有些意外。但是您父亲的意思您应该非常清楚,就算不是我,不是祁家,您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愿结婚。”
“而我……说实话,我在祁家的境地也并不怎么好,我需要一场婚姻帮助我脱离祁家。”
“因此,我认为撇开两个家族不谈,这桩婚姻对于你我二人来说都是值得考虑的。我承诺婚后不会对您做出任何实质的约束,我们只需要维持表面的婚姻关系。甚至假若以后您掌了权,要跟我协议离婚,我也无话可说。”
“您有喜欢的人吗?恩……想要结婚的那种。”说到这里,他有些微微的犹豫,不甚明显,大概问旁人这种私人话题让他觉得有些为难,但很快就被他惯有的微笑给遮掩过去了。
“如果没有的话,我真诚地建议您同意这桩婚事,毕竟陆老先生完全是为了陆家的利益考虑,而您,则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
最后,他说:“我相信这会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
那是陆卓年第一次正式地直面祁聿,惊讶于他居然能将互惠互利这个词说得那么坦荡,比起他这个商贾出身的也不遑多让。从这一点上看,他倒是的确很适合当陆家的媳妇儿。
此前他们并没有多少接触,有也只是浅浅见一面,连深入交流都谈不上,但这并不妨碍祁聿在陆卓年心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端方君子,一看就被教养得十分严格,见人三分笑,永远文质彬彬,但抵不过骨子里的疏冷,言行间看不出什么温润如玉的气质,反而让人觉得他漠然刻板得不像活人,生生折损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陆卓年是什么样的人,最放浪不过的就是他,哪能被这样一个人束在身边。他婚是结了,却彻底从陆家本宅搬出来,把新婚对象扔在新房子里不管,外面养的情人比结婚前还多。那些年轻的莺莺燕燕不见得有祁聿貌美,但他夜夜在外流连,就是不回祁聿那儿,以此昭示自己的不满。对他的种种行为,祁聿竟也真的不管不问,只是把陆家安排伺候的人统统请走,一个人待在两百多平的小复式里,事事亲为,过着隐居般的生活。
直到祁聿半夜高烧,无人可以求助,不得已给陆卓年打了个电话,他们才又碰上面。准确来说,只是陆卓年站在床边上看了祁聿一会儿,便从房间里退出来了。
“怎么样?”他问唐辛维。
“检查的时候已经烧到四十度五,人都不怎么清醒。夫人有低血糖的病史,所以应该是太久没有进食加上发烧才导致的昏厥。医生开了一针肌注退烧,又开了葡萄糖和消炎药。上午吃过饭测量了一次体温,已经降到三十七度四。”面对陆卓年的时候,唐辛维对祁聿的称呼又改了回去。
陆卓年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环视整个房子,淡淡地恩了一声,说:“行了,辛苦你在这守一天,回去吧。”
唐辛维站着没动,看着他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卓年偏头看他一眼,又说:“我留下来照顾他。”
唐辛维跟在陆卓年身边多年,一手打理着陆卓年的诸多私事,包括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他还没见过谁生病了,给陆卓年打一个电话,就能让陆卓年从别人床上下来,连夜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赶到人身边,还要留下来亲自照顾的。可见对于陆卓年来说,情人终究只是情人,情眷再浓也不过如此,经过老爷子唯一认证的合法伴侣却不一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陆卓年再荒唐,能冷落他,到底不敢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么想着,唐辛维定了定神,镇静道:“好的。医生说晚上要定期监测夫人的体温变化,如果有上升趋势就给他打电话,这是程医生的名片。那么,我走了。”他微微躬了下——身。
陆卓年摆摆手。
第二章
这栋房子,陆卓年几乎没进来过。除了第一天两人搬到这儿,他来认了个门,然后借口有事走了,到现在一晚上也没在这儿睡过,即使它离公司非常地近。
大概因为这样,祁聿似乎彻底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地方,换了窗帘和地毯的颜色,置物架上除了书之外,还零碎地摆放了一些小物件,茶几上放着整套的茶具,他甚至在阳台养了一架子花花草草,一盆挨一盆整齐地码着,乍一看,倒真有几分明丽秀意,比原来多点人气儿。
真可笑,在陆卓年看来,祁聿是最没人气儿的,活像个传承多年的符号,看着厉害,其实没多大意义。
他转身去找地方安置。楼上四间房,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剩下两间空着。空着的意思就是,陆家装修的时候并没有准备太多,自然也就没有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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