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把女孩劝走的,只知道当天晚上他捏着手机犹豫了几十次还是没有打出电话,接着第二天就申请了外出做义工的志愿者项目。
祝明诚回来的当天,他没有去机场接机,而是坐上了去F省的火车。
他不知道对方回来之后找不到人是什么反应,总之他在外的半个月,没有接一个祝明诚打来的电话。
他不是在赌气,只是纯粹的害怕,害怕直面自己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所以选择逃避。
半个月之后他回到Z大,却得知了祝明诚已经出国的消息。
原来对方那天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就好像走到绝境的赌徒终于输成了一无所有,林子虞仅剩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希冀,瞬间被击成粉碎,没留下一点余烬。
他那天在校门口被拦住的场景被好事者拍成视频传上了校网,尽管很快就被删除,但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半个Z大的人都知道了,林子虞是个gay,还被男朋友劈腿之后甩了。
他继续在Z大上了一年学,独自一个人承受了半年多别人指指点点的异样眼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学会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套上一层虚假的伪装。
毕业后在社会上几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早已忘却青春时的伤痛,然而那层壳子却越变越厚,再也脱不掉了。
……
林子虞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对上黎旸沉沉看着他的一双眼。
还没待他读懂这眼里的情绪是什么,就突然被后脑勺上的一阵力道带进了对方的怀里。
黎旸还没穿上外套,他的脸蹭在对方胸前,可以透过薄毛衣清晰地感受到体温,他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想哭就别忍着,我看不到。”
哭?他什么时候想……
林子虞后知后觉地发现脸上有点黏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竟然有点湿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也不知道黎旸隔着一片漆黑是怎么看见的。
过去这点陈芝麻烂谷子他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提起的时候也不见有多大波动,这点眼泪水要说是刚睡醒的正常生理反应还差不多,他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林子虞刚刚牵起嘴角,想说你误会了,我没想哭,可是捏着对方衣服下摆的手却始终抬不起来。
这种被牢牢圈在另一个人的领地里,呼吸间都是对方的体温的感觉,让他既不知所措,又生出了一点前所未有的贪心。
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太久,他都快忘了拥抱是什么感觉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密闭的空间里只有静静的呼吸声,林子虞的额头抵在黎旸的胸口,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的,和自己的呼吸慢慢重合起来。
他想,可以了,我得把他推开,下一秒眼眶就毫无预兆地湿了。
林子虞很少哭,就算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一样,不是他有多么要强的自尊心,纯粹是因为,哭泣不仅没有用,更没人听,哭给自己看有什么意思呢。
委屈和伤痛没有别人替他接着,就咽进肚子里自己消化,这是多年来已成定式的习惯。
可他现在靠在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的身上时,眼泪却莫名其妙地往外涌,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太丢人了。
黎旸低头看怀里的人,这个人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如果不是湿了一片的毛衣和对方轻微颤抖的肩膀,他几乎都发现不了。
林子虞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退开一点距离,看见黎旸洇湿了一片的领口,一时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人才好,恨不得现在就开了车门溜走。
黎旸的态度却自然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伸手抽了一张纸替他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水迹,林子虞僵硬着任他摆弄,突然听见对方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办?”
他抬头:“什么?”
黎旸另一只手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语气认真道:“今天没有泡泡糖了,怎么办?”
他一愣,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之后脸更红了,勉强挤出几个字:“我又不是小孩子……”哭了还要吃糖哄的。
黎旸好像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那你想吃什么?”
怎么话题突然拐到吃的上去了?
对方这一打岔,刚才的窘迫倒是少了许多,林子虞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完饭,之前光顾着睡了,接着又莫名其妙哭了一通,这会肚子里空空的,饿得慌。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破罐子破摔拿出了孩子心性,还是旁边的人看他的眼神太过纵容,林子虞抿了抿唇,头一次不加思考地提出了要求:“我想吃火锅。”
黎旸点头,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转身踩下了油门。
第十七章
面前的火锅冒着厚厚的热气,把店里的窗玻璃蒸出了一层水雾,模糊了窗外的夜色。锅里乳白色的汤咕嘟咕嘟地滚着,各色肉类和蔬菜在其中沉沉浮浮,桌旁的推车上摆满了还没下锅的食材。
黎旸不知道怎么的心血来潮,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的火锅菜,林子虞埋头吃出了一身的汗,还有一大堆没能消灭掉。
桌对面的始作俑者倒是优哉游哉地搅着碗里的调料,一点没有浪费食物的自觉,林子虞见他又倒了一盘子深水虾进锅里,自己却不动筷子,无奈道:“你怎么不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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