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逢时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喘不过气来,他蹲在角落里,一身的茫然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撑着墙换慢站起身,脑袋里很乱,像是有什么尖锐的刀具在里头搅动,他捂着头往病房走去,没走几步突然摔在了地上。
一片惊呼,赵逢时被几个护士扶起来,他几乎是失魂落魄,护士见怪不怪,扶着他到长椅上坐下。赵逢时的手覆在膝盖上,指尖蜷曲在掌心里,胃里发虚心口紧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瓷侧卧着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欲睡,听到了推门声后却立刻抬起头,似乎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他唤道:“赵逢时,你来了吗?”
赵逢时站在门口,他“嗯”了一声,手捏着门板缓缓合上。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林瓷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上扬,一双眼微微弯着,因为笑着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倒是看着精神了些许。
他伸出手,掌心压按在床上,床单在他手下被揉成了一团,他狠狠捏着,林瓷却一无所知,还在问:“你晚饭吃了什么?”
“不知道了。”
赵逢时的声音平仄,林瓷的食指轻轻扣着大拇指指腹,他找着赵逢时的声音,把头撇向那处,小声问:“你怎么了吗?不开心?”
赵逢时努力控制着自己,他其实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脾气也不好,可在林瓷面前他似乎总是能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他很快乐也很舒坦,他喜欢林瓷,他太想和林瓷在一起了,就因为这念想太长太久反倒成了一种桎梏,让他不敢去言明。
而现在林瓷躺在医院的床上,明天就是九死一生的手术,他看着林瓷见他还在笑,心里突然觉得恼怒怨恨,恨林瓷怎么可以表现的事不关己,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一声就签下那个同意书。
他当他赵逢时是什么人,是无关紧要不足轻重可有可无吗?
赵逢时克制着心里的躁郁,纵然他有满身戾气想要发泄,可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他只是低声问:“明天就要手术了,林瓷,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林瓷拉起被子,下巴悄悄遮进去,赵逢时听到他说:“我其实有些害怕。”
赵逢时的手打着哆嗦,他等着什么,却听林瓷又说道:“但一想到可以看到东西了,我还是很期待的。”
林瓷什么都没说,手术的所有风险他都避而不谈,赵逢时盯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层伪装的面具,紧抿着的唇微微开合,吐出两个字,“骗子。”
林瓷一愣,随后便听到赵逢时说:“你的主治医师已经找我谈过了,他和我说成功率减低了,你现在不适合做手术。”
他的声音像是狂风又像是暴雨,把林瓷脸上的笑容吞噬的一干二净,生了病的人即将要手术的人成了一具木偶,呆滞着不敢动弹。
赵逢时抬起手覆在林瓷脸颊上,林瓷瑟缩着往后退,却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听到赵逢时说:“医院不敢让你做决定,手术同意书我没有签,你的手术被推迟了。”
“你……”
赵逢时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声道:“我会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我们还有时间,有很多时间,林瓷不要着急再等等,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卑微到了极致。
那是林瓷从未听过的语气,他努力睁大着眼,他盯着那片夜的深处,试图从晦暗里看出些什么,绷紧的太阳穴隐隐发痛。他没有出声,不肯回答,他们因一个“好”字僵持着,谁都没有退让。
他又开始头疼,却不想表露,一声不吭咬着牙关,失神的眼像是有了焦距狠狠盯着某一处,他说:“我想看到,我不想再退缩了。”
“我知道,但你会死的,手术概率太小了,林瓷你……”
林瓷打断了他的话,“你让我等,还要等多久,当初我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一直搁置着,我好不容易跨了过去你又要我等,我不想再做一个废人了。”
“没人把你当废人。”
“可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做不成。”
林瓷的声音变得激动,脸上的白缓缓成了红,他的身体打颤发抖,大喘了一口气,他努力平静下来,他说:“如果……如果成功了我就能看见了。”
“那不成呢?”赵逢时声音发紧,“林瓷你不能这样,我……”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酸涩的喉咙,突如其来落下的眼泪,还有无助颤抖的肩膀,赵逢时伏在林瓷身上竟然泣不成声。
赵逢时哭了。
林瓷一下子变得局促,刚才与赵逢时争辩的人似乎不是他,他呆钝的僵着身体,脸旁逐渐泛滥的湿迹让他不知所措,那些泪水好像是滚烫的,浇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赵逢时哭着求他,“林瓷我害怕,我不想你死,求求你再等等,好不好,求求你……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医生,我们做好完全的准备再去做这个手术,好不好求求你了。”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半,一半是他自己另一半塞入的全都是赵逢时的眼泪。
赵逢时说了些什么,林瓷已经听不进去了,神情恍惚躺在那任由赵逢时抱着,他试图去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试了很多次,被酸被痛堵住了的喉咙只能发出寥寥几个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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