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瓷呜了一声,赵逢时抬起手捋开他汗湿的头发,手背碰着他的额面,烫得吓人。
中心医院很快就到,把车停下后,赵逢时从车上下来绕到一边,捞过林瓷的双臂,搀扶着他往急诊走去。大晚上来看病的人还络绎不绝,急诊大厅排着长队,赵逢时让林瓷在旁边坐着,自己去找医生。
林瓷头疼得厉害,自从做了手术后,这类的疼痛就已经不曾出现了。他靠在医院的椅子里,后脑勺磕在白墙上,灯光晃眼,他阖上眼皮,周围很吵很闹,说话声小孩的哭声快步走过又或者疾步跌倒,似乎有什么被撞翻,咣当巨响而后是叫喊尖叫和大哭。
声音驳杂撞入林瓷的心里,让他有些不适,他揪着衣服,睁开眼坐直身体去找赵逢时。
他刚站起来,脚边突然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大约是三岁模样,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摔在了他的脚边。林瓷一愣,那小男孩穿着一身绿色小恐龙衣服,跌在地上呆了好几秒。林瓷低头看他,小男孩也傻乎乎的盯着他,随后就听一声大哭,林瓷后背一抖吓了一跳。
他立刻蹲下来把小孩给抱了起来,他是没有抱小孩的经验,手忙脚乱的哄着,那孩子却越哭越大声,林瓷是头疼心又慌,恰好这时小孩的父母跑了过来。
“小宝。”走在前面的那位年轻妈妈喊了一声,那小男孩呜呜两声,竟然扭过头抱住林瓷的脖子,哭道:“不要打针。”
林瓷一脸尴尬,他把小男孩交还给那位妈妈,听着对方连连道谢声,林瓷直摇头,“不用不用。”
“小孩就是这样,发热了也不肯打针,刚才一没留神他就瞎跑。”
孩子妈妈说了两句,林瓷瞧着缩在妈妈怀里哭红着脸的小男孩,他笑着道:“我小时候也这样的。”
刚才是精神绷紧,现在放松下来,人就晕了。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手扶着墙壁,他往后跌了两步,后腰突然被搂住,后背撞进了一团冷香里。赵逢时眉头微蹙,扶着他坐下,手在林瓷的发顶不轻不重揉过,他说:“不是让你坐在这里不要动,还瞎动。”
林瓷虚弱得很,可是听着赵逢时的说教又觉得有趣,睁开一只眼,嘴边带笑。
“还笑?都四十度了还笑得出来。”
赵逢时是担心得要死,他正唠唠叨叨时,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目光草草转过去。赵逢时一顿,便见穿着绿色恐龙衣服的小男孩眼泪模糊委屈巴巴地叫着一声妈妈,赵逢时眯起眼,看着对方试探道:“张惜宁?”
张惜宁仰起头,目光从赵逢时的脸上落在了那个生了病的男人身上。气色看着不怎么好,但五官轮廓都很柔和,就算生着病眉头也是舒展开的,安静地坐着,看着是个温柔的人。
张惜宁朝他笑,她把孩子递给丈夫,而后对赵逢时说:“没想到那么巧在这里碰见。”
赵逢时对张惜宁的印象不坏,当初被迫相亲把事实告诉了她,张惜宁也没表露出半点鄙夷。他的手没有从林瓷的发顶上收回,温柔的抚摸了几下,对张惜宁道:“是啊,好久不见。”
没有多聊,当年的事情也不算是光彩。赵逢时在矛盾纠葛里反复挣扎,而后做出了伤害自己的决定。他希望林瓷不要知道,毕竟在这段时间内,他的徘徊不确定就已经让他自己够恶心了。
林瓷没想到在医院里也能碰到赵逢时认识的人,赵逢时的圈子很大,和林瓷是截然相反的。当初他出柜后,家里和他断了联系,好一些认识的人也都为了避嫌,不再和他联系。
往日他走出去到哪里都是成群结队一群的朋友,大家都喜欢他,性格开朗又大方。但那些人却在知道他喜欢男人后,都似乎把曾经在一起玩时的日子给忘了,暗地里的中伤,无中生有的编排,把他的消息添油加醋说给了他父母听,林瓷无家可归了。
可这些在赵逢时这里却似乎都不是问题,他轻轻松松和人说了男朋友的事,在众人面前亲昵,他们彼此相拥,是什么都不怕了。
赵逢时总是和他说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你要为自己活着,过得开心最重要。
他以前总是不开心的。没有赵逢时的日子里,每天都在对自己说“为什么我还活着”,重复着重复着无数遍。他把眼泪都哭完了,靠在窗边看着阴雨绵绵的天,湿哒哒的路上几辆汽车驶过,他没有力气,脑子里一片空,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想谁。
那段日子里,有人来告诉他赵逢时也许是死了,他怎么可能会去接受。失去了一个想爱的人,他本来以为是可以熬过去的,接受痛苦的同时还能自如的生活。可痛苦悲伤就像是是沙漏,眼泪是一点点累积而成,时间不能让人变得麻木,反而是越来越空。等回过头来发现,这一副完整的皮囊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在想什么?”赵逢时把他扶起来,林瓷回过神,他的上睫毛颤动,恹恹地耷拉在下睫毛上,是一个扇形的弧度。
林瓷勾起嘴角,热度似乎把他烧憨了,用脑袋去蹭赵逢时,委委屈屈道:“头疼。”
赵逢时心都被他这一声给叫酥了,立刻道:“马上了,先过去验血。”
一直到晚上十点,林瓷挂上了点滴。输液室里的人还是很多,林瓷仰躺在椅子里,赵逢时问护士要了一条毛毯给林瓷盖上,自己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瓷身边。
52书库推荐浏览: 魏丛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