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徐皆从美国回到中国发展,入摩森做练习生前,这位少爷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独自前往新疆逍遥。
就这样小小的愿望,自然没有人会去弗他的意了。
就是在回程的火车上,他遇见了沈昀棠。
徐皆买的是最好的商务座,沈昀棠坐在硬座车厢里。原本这两个人并没有产生交集的可能。
可命运有时就是如此乐此不疲地捉弄着世人,他总是安排一场又一场美妙去又残忍的相遇。
徐皆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火车上的餐车迟迟没有路过门前。
徐皆饥肠辘辘去餐车弄些吃的东西。吕梁给了他架了一顶夸张的蛤蟆墨镜,觉得不够又捂了一层黑罩,才把他那张招人的帅连给捂严实了。
节目播出前,公司还是需要一些保密的工作。
徐皆不以为意,他已经明目张胆地帅了快二十年了,自然不在乎再多送路人一点福利。
可是吕梁在乎,他亲自帮他把口罩与墨镜戴上,又将自己好黑夹克披在徐皆的身上,最后还把自己那顶超花哨的鸭舌帽扣在了徐皆头上。
徐皆被吕梁打扮好,就径自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在列车摇晃的行进中阔步向餐车而去。
可恰恰就在路过沈昀棠所坐的的车厢时,发生了一些意外,阻挡了他的脚步。
两个男人在车厢里争吵得厉害,几欲动手撕扯。他们吵架的内容徐皆并不关心,只是他们堵住了过道,阻断了他的去路。
四周的乘客都在看热闹,徐皆看着两个油腻的中年人纠缠在一起,实在是不想上前打断,于是也只能站在那里看。
就是这短暂的停驻,让他注意到了静坐在一旁的沈昀棠。
他那天穿着极为普通的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却因为他出众的气质与皮相,很快在人群之中凸显了出来。
他自始至终都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一直低垂着眉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他左眼的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让那双清澈的眼睛又徒增了几分风致。
少年人的美丽确实不俗,足以留住徐皆的目光,但注定留不长久。
可那日留住徐皆的,是他接下来的举动。
沈昀棠旁边是一对饱经生活磨砺的中年夫妻,这样落魄的夫妻在这趟从荒芜西部发往繁华东部的列车上几乎随处可循。
他们一副被生活折磨得萎靡不振的样子,目光麻木地看着车厢中两个争吵的男人。手边是他们拉扯着的三个孩子,两个大一些邋里邋遢的女孩儿,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那几个孩子估计连火车票都没买,挤在座位下边,让原本就紧张的硬座隔间变得更为狭小了。
就是这样生活在底层如蝼蚁一般挣扎的人,徐皆虽不至嫌恶,却也不愿意去多看一眼。
他的世界只有美或不美,要还是不要,他根本无法理解人怎么就为了生存而把自己摧残成那副模样。
都能生三个孩子,看来也不是穷困潦倒。怎么就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体面些?
不管在美国还是中国,他的生活都很优渥,没体会过人间疾苦,接触的也都是上层人士。
他不知道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总会存在着这样一个庞大而压抑的群体。他们是即便前所未有的飞速发展也难治愈的沉疴痼疾。他们被愚昧落后裹挟,在错误的路上周而复始。
他们与整个社会一体同悲。
徐皆那样的年纪还不能理解,他只是看见沈昀棠坐在他们中间就觉得极为不顺眼。
沈昀棠那样漂亮且干净,那样的景象就好比一株菡萏从污泥中悄然生出,让徐皆不禁生出明珠蒙尘的喟叹来。
他眼睁睁看着沈昀棠脚边那个满地打滚的小男孩被他父亲踹了一脚,他浑身都是土,指甲缝里都是污泥,手里还抓着零食不断往嘴里塞,看得徐皆都要反胃了。
他就看着那个男孩全然不以为意,脏兮兮的手一把抓在了离他最近的沈昀棠,他就扶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
沈昀棠的裤子颜色很浅,他微微抬眸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
就在徐皆觉得沈昀棠可能要暴走的时候,那个人却恍然间收回了目光,面不改色地继续沉默。他就任那小孩那么扶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嫌恶的意思。
徐皆觉得,若是他落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只怕是要毫不犹豫将那倒霉孩子孩子掀飞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夸张,但至少一个鄙夷的眼神是有必要的。
可沈昀棠的反应让他诧异,诧异之后,想想又觉得有些美好。
他宁静似乎没有波澜,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
恰巧列车路过一个急转弯,车身猛烈颠簸了一下。
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本想跨过沈昀棠去他父母那里,可就是这一颠簸使得他脚下一阵踉跄,脑袋险些撞在桌角上。
是沈昀棠及时一把扶住了他,徐皆看着他一把拦住了男孩摇晃的身体,身上的白衬衫也被男孩带黑了一块儿。
男孩的父母并不道谢,他们就那种很麻木的人,只顾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揽入怀里,然后又靠着窗户看风景去了。
沈昀棠坐在那里,只是有些尴尬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衣袖。
那两个中年男人还在争吵着,徐皆的心中却一片寂静,他的眼里只有洁白一片的沈昀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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