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复道:谁叫你喝酒的?
他有客人要陪,脱不开身,心想谭思陪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她是个大姑娘了。
然而……
庄墨现在总想起他们小时候在泥潭边的那件事,有时候做梦还做到,听见那个男孩稚气却充满担当的声音——
“抓住,别松手。”
“可能会没到泥里,可是千万别松手。”
“很快。”
“没事了,哥哥在!”
“哥哥在。”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难以将这个抑郁、疯癫的女人与当初那个他抱在怀里生机活力地大哭着的小胖丫头联系在一起。她是不是在最后一刻还相信他的哥哥可以救她?
他也永远无法得知,为什么9岁的他可以靠着一腔孤勇把小暮从泥潭里拽出来,29的他就做不到了。
这三年里,他不停地想要找出凶手到底是谁,可是一无所获:“找到她的时候,她是干净的,她洗过澡了,现场没有任何织物,指纹,什么都没有。监控删得一干二净。我找人调查他们,那些人,他们个个男女关系混乱,有四个有性侵史。谁都有可能,又谁都不是。没有人还她清白,家里人觉得她丢人现眼,甚至一度觉得她在撒谎。我就是……”
做不到。
做不到像9岁时候那样,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了。
庄墨痛苦地盯着任明卿,眼里越来越红,但眼泪始终悬而未决。
任明卿温柔地把他搂进了怀里。
他了解庄墨。庄墨何等强大,又何等骄傲。强大和骄傲催生了责任心,他会下意识地对周围的人负责,也怀抱着一种无来由的自信:跟随我,他们会拥有美好的一生。如果他们的人生有坎坷不顺意,庄墨就会将此归咎在自己身上。
“有时候坏事就是会发生。”任明卿抚摸着他细软的发,“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一直都那么强大。”
庄墨终于无声地哭了起来。这件事折磨他太久了。
他发泄了一会情绪,任明卿问了他一些案件的细节。庄墨始终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不过对嫌疑人们倒有很多可以聊。他亢奋地拿出了很多资料,都是他请私家侦探调查的结果。他讲了足足一刻钟,突然对任明卿安静的姿态产生了恐惧。
说起妹妹的遭遇,他很难冷静,难免用词激愤。他又用不正当的手段调查了嫌疑人,即使他们在法律上都是清白的。他想起他在观文的最后一段时候,大家都觉得他疯了。他太独了,不擅长把自己的软弱暴露人前,哪怕是任明卿,只要他没有搞定的事情他都不跟他讲,就像他的家务事,他习惯一个人面对难题。
此时此刻,他既担心任明卿恐惧他的狂热,又担心任明卿鄙夷他的能力,后知后觉地住嘴了。
任明卿看了他两眼。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他认真地问。
他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庄墨的骤停让他觉得是时候表态了。
庄墨盯了他许久,用力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他胸口。
“怎么了?”任明卿今夜格外温柔。
庄墨只是一个人太久,没有想到有人愿意跟他一起。
“不然呢?”任明卿耸耸肩,“这件事还没结束,他不能就这么逍遥法外。”
第91章
第二天下午,任明卿出现在庄家门前,这一回他是走大门的。
庄母没有想到这么快能见到他:“小任老师……你怎么来了?”
“因为庄墨比较忙,没有空回家,所以我代他回来看看。”任明卿带了点水果,递给她。
“快进来快进来——你手上这么大包小包的,什么东西啊?”庄母好奇地瞧瞧。
“是衣服。”任明卿因为这大包小包的比他送的水果大,有点羞赧。
他进了门,左右瞧瞧,发现庄父不在家,松了口气。
“听说小暮的情况始终不太好。”庄墨昨天跟他讲了妹妹的病情。
遭受强暴以后,庄墨陪小暮去警局报案,最后因为缺乏证据撤案。而他们的父亲出于极大的自尊心,指责她在说谎,这件事压根不存在。在他的思维观念里,被玷污的女儿是一桩家丑,只要他不承认,不面对,就可以把它归咎于女儿的臆想。
庄墨对此嗤之以鼻。他努力想找出真凶,这无可避免地泄露了小暮的经历。她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的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抹去的家丑,别人却是幸灾乐祸地在谈论不休。不幸一旦牵扯到男女关系,大量的细节就会变得精彩纷呈,发生在千金大小姐身上的尤其如此。大家乐于看到豪门不幸,似乎这是对他们财富的惩罚。
所以小暮就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出了家门,大家都津津乐道她的不幸;回到家里,家人却不相信她的话,要求她表现得像之前那样。
她不是一开始就发疯的。她只是在这双重重压下,慢慢变得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她不得不中断了学业,回到了家里,专家判断她得上了PDST、抑郁症、失语症、恐丑症、广场恐惧症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心理疾病,伴有间歇性的幻想和癔症。她需要去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可是她的父亲再次展现出顽强的固执:他的女儿不能进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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