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城与舟城的特警赶到时已经晚了,整个柳岔村血流成河,昭凡坐在血污中,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王永丹彻底疯了,抱住亲生儿子当做肉盾。
狙击手将她击毙,林浩成第一时间冲进屋中,抱起木讷的昭凡。
这起骇人听闻的事件后,全国展开了一系列追捕人贩子、求援被拐妇女儿童的行动。由于警方的保护,昭凡自始至终没有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下。
他失去了亲人,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需要一个家。
大约是因为见到的第一位警察是林浩成,他不说话,总是跟着林浩成走。
最终,当年二十来岁的林浩成成了他的养父。
办理户口登记之前,林浩成问:“你自己起个名字好不好?”
他愣愣地摇头,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我妈妈叫我‘招烦’。”
林浩成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招人厌烦。”他说:“没有人会喜欢我。”
林浩成抱住他,良久,“我们换两个字好不好?”
他不解地眨眼。
林浩成接过笔,边写边说,“昭凡,昭,是光明的意思,凡,是平凡的意思。孩子,从今天起,你将有一个平凡的,却光明的人生。你很好,将来等你长大了,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爱护你。”
他懵懵懂懂地重复着自己的新名字,第一次露出笑脸。
第66章
“他旧病复发,最该立即通知的就是我。”林浩成夹着烟的手指轻轻颤抖,脸上是痛惜而忧虑的神情,“但他不敢让我知道,他害怕我因此担心,这些我……我都懂。”
茶已经凉透,严啸盯着沉在杯底的茶叶,深深叹了口气。
“医生当年说,他心灵遭受重创,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将来有希望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性格几乎不可能由内向变为开朗。”林浩成道:“我那时候年轻,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既然他已经是我的孩子,我就有义务让他好起来。我每天给他念故事,带他出去玩,半哄半强迫让他说话。医生说,运动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很重要,我就带他去支队跑步、打球、游泳。他算是我们整个特警支队救下来的,大家都很照顾他。我出任务时,他就住在支队,不吵不闹,很乖。”
说着,林浩成眼神飘远,竟是有了隐隐泪光。
“他以前不爱说话,但其实很懂事、很感恩。他知道我陪他做的这所有事都是希望他赶紧好起来,所以他很努力地改变自己。他对药物的反应很大,但他从来不因为难受而抗拒药物。我记得那年我过生日,他说他也想许愿。我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他要快快当一个健康的孩子。”
严啸捂住脸,肩膀震颤。
林浩成顿了许久,“他是七岁时不再需要看心理医生的。那个年龄的男孩子都皮,他比别人安静一些,不过已经是个正常的孩子了。他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希望我更加闹腾?我当然希望啊,说来好笑,我们全队都希望他皮起来,越皮越好。因为……因为我们都看过他五岁时的样子,太可怜了。他再怎么顽皮,我都觉得不够。”
“他开始主动和同龄男孩一起玩儿,最初因为长得像个姑娘,经常受欺负。我教他打架,他聪明,有天赋,一学就会,还热爱运动,每天坚持锻炼,体能和力量都好,收拾一群同龄小孩儿不成问题。但你们猜,他第一次打架是因为什么?”
严啸哑声道:“帮助别的被欺负的小孩。”
林浩成有些惊讶,“他跟你说过?”
严啸摇头,揉了揉通红的眼,“他就是那样的人。”
林浩成沉吟须臾,颇为感慨地笑了笑,“你啊,的确很了解他。对,他第一次打架是为了救一个被欺负的小男孩。一个人对十几个,身上挂了彩,却也把那帮臭屁孩子给打服了。”
严啸轻声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不管在哪里,他的身上都有万千光芒。
“他成了孩子王,性格越来越开朗,朋友也越来越多。”林浩成抖掉烟灰,“十几岁时皮过了头,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但我开心啊,他终于从幼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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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凡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手摁在胸膛上,轻轻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玉观音。
这个玉质不算上乘的小物件是买来送给严啸的,却一直被他自己戴在身上。
今天,严啸突然出现,他是又惊又喜,死水一般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起伏。
在边境的时候,他不知道严啸这三年过得怎么样,还需不需要他的这份“喜欢”。
如今,严啸的出现即是答案。
严啸还没有放弃他,还想跟他讨要这份“喜欢”。
欣喜之余,他又感到愧疚。
当时是他非要拒绝,不顾严啸的心情,执意成为缉毒警,除夕夜一个电话将一切斩断,头也不回地离开,既是去追逐梦想,亦是逃避。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失去他之后,严啸会经历一段怎样的日子。但他从不敢细想,自欺欺人地认为,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哪有看不厌的风景过不去的坎儿?时间一长,严啸自然就放下了。而且,严啸曾经亲口承认对他是“一见钟情”。
最不靠谱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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