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保持靠坐的姿势被孩子压得不舒服了,简书刚睡着没多久,便有些吃力地动了动想翻身,黎蘅探过去帮忙,手刚放到简书腰上,人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嘟囔着说了一句“阿蘅早点睡”,又闭上眼睛乖乖地任由黎蘅帮自己侧过身。
这会儿外面路灯的光照进车里,停在简书侧脸上,服帖地勾勒出他眉眼起伏的弧度。黎蘅盯着看了许久,觉得比今晚的夜还要美好千倍万倍。黎蘅鬼迷心窍地将手覆在简书脑后,又一路往下滑,感受着他因为微微蜷身而突出的脊骨在自己手心一节一节地掠过。简书被黎蘅弄醒,半睁着眼看了看打扰自己睡觉的人,问道:
“干什么啊?”
语气中睡意正浓的小气恼让黎蘅听得耳根一麻,只觉得蛰伏在自己心下的欲望就快失守了。
“不干什么,怕你躺久了腰疼。”
简书十分抗议地自己伸手揉了揉腰,小声抱怨道:
“没醒还舒服点,现在真疼了……”
黎蘅心里一阵愧疚,赶忙凑过去亲了亲简书的额角,道:
“怪我怪我,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一按。”
简书正准备说话,黎蘅放在挡风玻璃下面的手机便震了起来,也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竟然还锲而不舍地响个没完。简书烦躁的叹了口气,把头别到一边,黎蘅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自家男朋友越来越可爱了。
黎蘅拿过手机看了看,也不急着接,对简书道:
“班长打来的,可能要问今晚聚餐的事情。”
简书恹恹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用手在肚子上打着圈按摩。每次自己睡醒,肚子里的小祖宗都要闹一通,东一拳西一脚的,总会扰得他心悸一阵。简书试着深深喘气缓神,忽然觉得哪怕只隔着这几公分的距离,也嫌黎蘅离自己太远,不由有些委屈。
手机响了一轮终于停下来,听简书声音不对,黎蘅有些担心,忍不住又问道:
“很不舒服吗?”
“没……”简书撑住椅子动了动,抓过黎蘅一只手过来紧紧捏着,“就是闷……”
电话又响了。
黎蘅有些无奈地想要拒接,却听简书道:
“快接吧。”
黎蘅这才通了电话,听到对面果然已经嘈杂一片了。
班长是个女强人,长袖善舞的那一类,从读书那时候就广结人缘,与谁打交道都不怵,这会儿声音却有些紧张。
“黎蘅,”她问,“刚刚礼堂里是你和简书吗?我刚刚听他们说看见你们。”
黎蘅不必想就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抱着简书出来的事情。
“是我们,简书之前有点儿不舒服,我们就先走了。”
“严不严重啊?”
“没关系,就是低血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黎蘅随意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不想费口舌解释。
“那还好,”班长显然舒了口气,又问,“他可能来不了了吧?你还过来吗?”
黎蘅用眼神征询了一下简书的意见,见他十分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才道:
“让你们担心一下午,简书有点儿过意不去,我们现在就过去打个招呼,饭就不一起吃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
“你们这会儿还在一起呢?”
黎蘅被她这话问得有些懵,照实道:
“嗯,我们还在学校。”
那边大概有别的事要去忙,班长的语气显得有些心猿意马:
“那行那行,我把地址发给你们,你们过来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订的地方离学校倒是不远,连开车带找地方总共用了十多分钟。黎蘅扶着简书走到包间门口,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出来,简书不由自主地握住黎蘅的手。
简书还是紧张,黎蘅知道。
一个体会过彻底的孤独、感受过被抛弃的痛苦的人,要他再走到人群里去、再袒露出自己最秘密的模样给所有人看,这过程有多残酷,黎蘅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陪伴简书那么久,那时候的他精神状态有多糟糕、活着对于他而言有多挣扎,如此种种,直今想来仍旧让黎蘅觉得鲜明地心痛。
只是哪怕紧张恐惧、哪怕无数次地萌生出退缩的念头,他的阿书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哪怕曾经遍体鳞伤,为了爱情,简书还是会再次奋不顾身。
兴许这种孤勇会让旁人敬佩,但看在黎蘅眼里,却只觉得愧疚又心疼。
房里的众人看到简书的那一刻,被摁了暂停似地沉默下来。简书只淡淡笑了笑,神色如常地与众人打招呼。
他太知道人们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如今怀孕日久,又大病了几场,他已然瘦得浑身找不出二两肉,高高拱起的腹部与下意识前挺的腰也早已经无法用衣服遮掩过去,哪怕知晓内情的人予他再多的理解和鼓励,简书也知道,就这样突然站在一群相识却不相熟的人面前,自己有多像一个怪物。
一个女人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不可控制地惊问道:
“简书,你这是生了什么病,怎么那么……”
后半句话被她生生咽下去,大概是出于社交的礼貌,但在场人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那个词。
——恐怖。
你怎么那么恐怖。
简书终于还是慌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以为已经十分牢靠的防线,终于还是濒临土崩瓦解,他自以为能够面对流言蜚语和无情探寻的目光,原来却都只是太美好的爱情带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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