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慕宁连忙道歉,一边招呼化妆师过来给自己上个快妆,一边对副导演小声道:“我马上来。”
一班人马拍了两个小时,照明灯出了故障。陈雪桦先回酒店,陈雪桦的替身去拍B组,而慕宁算是收工了。
当舞台中央,强烈明亮的镁光灯骤然黯淡下来以后,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中心。
慕宁曾试过话剧,但那时他事业受挫,情路更是坎坷。分明已排练了好几个月,可是真的走上剧院的红色帷幕前彩排时,话剧舞台的灯光令他觉得恐惧,他打了退堂鼓。临时弃演,赔了许多钱。
哪怕他曾享受万人中央的闪亮,也曾追逐那镁光灯下的璀璨,在那时,没什么比聚焦更令他害怕的事了。
现如今,他站在剧组的中央。
身边所有人都在忙碌。撤布景的,搬器材的,新来的场记叼着手电也要写完最后一个字,化妆师的眼影盘摔在地上一团粉碎,也只是蹲下扫扫余粉,跟着就走了。
这里不再是庄尧为他打造的富丽堂皇的鱼缸。在那里,每日有人定点饲养,他只需漂漂亮亮地水中漫游。人人追捧他,只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庄尧。
——而这里,他站着的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海洋。像吴超那样,就算付出地远比别人多,都有可能被无情淘汰。更遑论自己这样消极怠工,骄矜怠慢的人?
他需要竞争。他比任何人都需要竞争时的那一点野性。
他曾经是影帝。
那年他二十岁,名利加身,众星捧月。他是媒体的宠儿,电影界的冉冉新星。人们在各种场合遇见他,总是笑来迎往,围着他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
媒体也好,观众也罢,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他们说他靠眼睛就能演戏,说他有一张被上天吻过的脸庞,说他天性毓秀,说他拿影帝是老天爷赏饭吃。
庄尧也爱他。
庄尧迷恋他的容颜,迷恋他用神情说故事的能力,迷恋他温驯的爱情背后,偶尔的不服从。
他们日日夜夜朝夕相对,庄尧对他百依百顺,温柔又迁就。
问题是,一切都来得太快、太不费吹灰之力了。
他不知道那些曾经吹捧他,制造他的人,有一天居然会掉转头来攻击他,向他口诛笔伐。几年过去,他没有交出超过人们预计的答卷。于是,他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
他成了“失败者”,成了“陨落的新星”,成了“令影视圈失望的慕宁”。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赵艾米收拾好东西,遍寻慕宁不见,一转头,发现他在黑暗中伫立,茕茕一人,身影显得单薄又可怜。
“老板。”赵艾米走到他身边,轻声喊道:“别想了。”
“我好像……”慕宁双唇轻启,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像明白一些了。”
“什么?”赵艾米没听清。
慕宁回过头来,一扫方才的阴郁与迷茫。他的音调轻快了些,好像大松了一口气似的。
《黑玫瑰》分明是他为了好好演戏,找感觉才接的。可他却将从前那些恶习也一并带了来。
现在醒悟并不算晚,他还有时间。
慕宁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而是笑着说:“走吧,艾米,咱们回酒店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第十章
一大早慕宁就哈欠连天。他昨天看剧本看到深夜,今天又起个大早等着陈雪桦。
在片场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吴超,发微信给他也不回。慕宁心中忐忑,他与执行导演的关系还行,不像与杜则那样常常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此时又悄悄溜达过去,问:“吴超上哪儿去了?”
“他今天请假了。”副导演说:“你俩走得那么近,他没跟你说啊?”
因这句话心情低落了一天。
慕宁的家境不好,和父母也很疏远。
他三岁时父母离异,后来父母各自成家,有了更小的孩子。很小的时候,他就过着在父亲家住上几个月,又被赶到母亲家住几个月的生活。
在父母的阴影下,慕宁时常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破皮球,不招人喜欢,不被人爱,因此被踢来踢去。
读初一时,太合娱乐的星探找到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当练习生。他听说那里包吃住,立马就同意了。
出道以后,父母偶尔会打电话问候。其实他们并不关注,只是看到新闻,或者熟人提上一句,才会客气地打电话给他。逢年过节更不用提,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
比方说今天,慕宁在等戏的空档,突然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宁宁?”
“妈。”
“我今天听说你和庄总的公司解约啦,怎么回事?”
慕宁掐指一算,自立门户的新闻出来这都快两个月了。
“就是合约到期了,想自己出来闯一闯。”慕宁耐心解释道。
“哎哟,”母亲在电话那端百转千回地叹气,仿佛很可惜似的:“庄总待你不薄的呀,前几年不是还请我吃过饭的嘛。”
慕宁腹诽道,您也不看看那是多少年前了,一顿饭给记到现在。他很是无奈地揉了揉鼻梁,回答道:“工作上的事,比较复杂。”
他的母亲也没什么话好说。
不咸不淡地问了问他的身体状况,又说自己的小女儿要读大学了。慕宁假装开心地恭喜了她,电话里一阵尴尬的沉默。慕宁再说不下去,搪塞道自己在片场,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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