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猜测顾启明已经回了酒店,但远远看到A棚中还有一点微弱灯光在发亮。慕宁轻步走去,只见顾启明正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慕宁试探地轻声叫道:“顾老师?”
顾启明纹丝不动,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来示意自己听到了。
“您怎么还在这儿?”
“片场你开的?我就想在这儿待着。”
慕宁:“……”
顾启明的脾气是真的不好。
慕宁偶尔会看到他在片场训简星,一点都不留情面。慕宁有一次看到简星背着顾启明翻白眼,他就在想,简星已经是顾启明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这个老人身边没有儿女也没有爱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会觉得孤独吗?
要是以往,慕宁一定不来触这个霉头。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臭脾气的老头子有些可怜。慕宁心软,搬了个塑料矮凳,坐在顾启明对面。
顾启明的膝盖上放着剧本,密密麻麻画满了删改符号。慕宁伸手去拿,被顾启明制止:“做什么?”
“这是你今天找武城改的戏份?”慕宁没退让,硬是将剧本扯了出来。
“是。”
“你在背。”慕宁十分笃定:“都这么晚了。”
顾启明不愿意说他年纪大了,背台词不像从前那么快,同样的台词长度,他比别的年轻演员往往要付出更多时间。
慕宁觉得眼眶有些酸。此时这个身形佝偻,略有些憔悴的老人,他对表演的热忱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六十岁的老人尚且能在北京的秋夜里兢兢业业地背台词,可很多年轻演员宁愿将这些时间用来打游戏,反而在正式拍戏时表现得心不在焉。顾启明无心谈爱,对所有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唯独对表演如此痴狂。这样的执着令慕宁动容。
可是钟亦贞偏偏要这么对他?
“顾老师,今天钟亦贞说可以改的戏份,他还是跟武城说了不要改。”慕宁说下去都有些于心不忍:“你不要背了。”
“所以?”顾启明云淡风轻地反问。
“‘所以’??”慕宁目瞪口呆:“他们在给你穿小鞋!”
顾启明这才说:“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背?反正他们到时候也还是照原样演。”
“我有我的方法。”
慕宁打抱不平的心被顾启明的平静压制了下来。他在塑料板凳上挪了挪屁股,试图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儿,因为他还要很多事儿要问。
“既然你和钟亦贞是这种关系,那当初为什么要演?”
“为什么不能演?”
慕宁感觉和顾启明沟通太困难了:“为什么要和自己讨厌的,也讨厌自己的人一起演戏。”
“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我都是讨厌的。如果因为讨厌别人就不演戏了,那我现在不会在这里。”顾启明睁开眼睛,面对慕宁。
“好吧。”慕宁说:“我就不行。之前和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演戏,我每天都如芒在背。”
“那是因为你不会演戏。”顾启明毫不留情地指出。
“什么?!”慕宁一下儿就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演戏,我师父都不会这么说我!”
“也是。苏长清教你的方法,你能有现在的表现,还算有点天分。但他的表演方式,太依赖方法。”
慕宁最听不得有人说苏长清不好,辩驳道:“我师父就算演戏有一点时代感,那也是百里挑一的。演戏能将自己从角色中摘离,这个比用心更难。”
“恰巧相反。”顾启明说完,又戏谑地反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苏长清没入过戏?”
慕宁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印象里,顾启明和师父生前几乎没有合作过,就算同样是在一个学校里教书,私下似乎也并不熟络。
“不要说得好像你跟我师父很熟。”慕宁小声嘟囔。
顾启明嗤笑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啊?”
后来有一次,慕宁接受国内某刊物的独家专访时,记者问到他与苏长清和顾启明的关系。慕宁说苏长清是他的入门老师,但是在他后期的影视表演中,他受顾启明影响更多。
“听说二位是在《极速风暴》的合作中认识的,当初有什么趣事呢?”
慕宁垂眸想了想,然后笑道:“唔,大概就是我俩打了个赌,他说他演戏演得比我好,我说我演得不敢比他好,但是我的方向比他更清晰,他就问我,要不要打赌。结果你们也知道,臭老头子,他赢了。”
……
《极速风暴》紧锣密鼓地拍摄着,程相简的徒弟原本是剧组里的动作指导,结果得了流感,于是他临危上阵,调了两天出来做动作设计。
程相简来的时候,慕宁正在威亚上吊着。上威亚之前,慕宁特意找了两个小软垫卡在自己大腿内侧,天儿不热,除了走路的时候有点儿外八之外谁也看不出来。赵艾米看得目瞪口呆,慕宁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吊得容易”。
结果,刚一吊上天,**还是被勒得隐隐作痛。赵艾米在地面上给他打口型:“老板,吊得容易吗?”
慕宁哭丧着脸,起起落落试了几次。
正式开拍前,慕宁看到了程相简,似乎埋藏在身体里的港普细胞又一次被激活了,口音立刻变换:“哎,老岑(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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