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重复着最后三个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罪恶感,叶间深深叹息,将他放开,低声说道:“秦语薇就在里面,去吧,去接她回家。”
谷明韦抬头望向那间灯光灰暗的小屋子,缓缓站起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去,张半仙脸上还在汩汩往外冒血,他看见谷明韦的动作,惊恐地往后缩去。肖遇一把扯住他,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
夜色的平静不会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而改变,月光依旧那么柔和,吹拂而过的风带着夏夜特有的凉爽,不知怎么的,叶间忽然想起高中毕业前的那一个晚上,室友买了两打啤酒,他们坐在走廊里喝得热火朝天。那个晚上,风也是这么舒服,月光也是这么明亮,谷明韦举着罐子大声说我将来一定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年少时的豪言壮语仍在耳边,一切都似乎还跟过去一样,可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叶间听见屋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哭声,被漫长岁月所压抑的痛苦和绝望仿佛在那一刻都被宣泄出来,叶间没有走进去,这是谷明韦寻觅了三年的重逢,哪怕是这样令人悲伤的方式,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张半仙被田所长他们带走了,坐上警车的时候他面如土色,浑身抖成一团,需要靠两个民警搀扶才能站稳。墙壁里的尸骨在天亮后终于被完整取出,医护人员将它装进尸袋,谷明韦跟随救护车离开,外边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他们谁也不敢相信张半仙会是杀人凶手。
叶间做为重要证人也被要求去派出做口供,肖遇和高志尚帮忙田所长收集证据,祝庆平也在这个时候来到派出所,把一件东西交给田所长。
原来在郑安民遇害的那天晚上,祝庆平准备去找李子林的主人王兴贵,想让他帮着把自己手里的一点山货卖掉换钱。他腿上有残疾,走路不快,早早就出发了,在经过李子林的时候,突然发现郑安民被人吊死在树干上。他当时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准备跑的时候看见郑安民手里拽着条珠链子,亮亮堂堂的,似乎能值不少钱。那会他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看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时鬼迷心窍,就把链子给拿了过来。
他以为这事肯定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警察第二天就找上门了,他怕惹麻烦,怎么都不肯承认。后来送马美静去张半仙家里治病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条珠链子跟以前张半仙戴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他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但又怕连累到自己,家里一个疯一个要是他进去了,他们娘俩还能活吗?
就因为这份私心,祝庆平把这件重要物证藏起来,如果不是马美静的意外身亡,他到现在还是会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么多年,你就一次都没有发现张半仙所谓的治病就是在骗人吗?”田所长问道。
“我没有文化,啥也不懂,每次治病的时候看他拿个怀表在疯婆娘面前晃两下,疯婆娘很快就睡着了,然而就把我给赶出来,说治病是天机,外人不能看。”祝庆平脸庞削瘦,神情萎靡,看起来已经对人生不抱任何希望,“每回治完病,疯婆娘就会安静几天,但发起疯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原先只是胡言乱语,到最后变成看见人就咬,我怕她伤到村里的人,除了出去治病,天天都把她锁在屋里。”
这么明显的欺骗手术居然没有人怀疑过,又或者说,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张半仙身上,这种夹杂着渴望的信任远远超过一切,让他甘心忽略疑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早点拿出这件证物,马美静或许就不会死。”肖遇看着他颓废的脸庞,皱紧眉宇间带着一丝冷漠,“有时候,你的一念之差害死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太晚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祝庆平摇头喃喃的说。
是呀,确实太晚了,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生与死之间只隔着一步之遥,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就是另一个人活命的机会。
然而,人终究还是自私的。
这两天村里开始流传起闹鬼的言论,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在张半仙那间给人算命的小屋附近看见了女鬼,她浑身白衣,七孔流血,轻飘飘的像一片柳絮,只要谁跟她对视一眼,就会被吸走魂魄。谣言越传越凶,版本也越来越多,叶间偶尔出门的时候,总能看见几个村民聚在一起低头神秘兮兮的讨论着,张半仙从一个人人尊敬的活神仙变成了他们口中无恶不作的杀人魔王,就连前段时间村里不少鸡仔染病死了的事,都能算到他头上。
肖遇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一直留在派出所里协助田所长收集证据。通过对张半仙血样的化验,证实当时在货车附近发现的血迹就是他的,而尸骨的n检测结果也显示死者就是秦语薇。
审讯室里的灯光很亮,那盏灯泡从天花板垂落,白花花的照在张半仙脸上,他身上穿着深蓝色囚服,原来圆润红光的脸庞削瘦了许多,两眼无神,脸上的伤用纱布包着,神情憔悴,短短几天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
肖遇和田所长坐在他对面,在种种证据面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张半仙说出事情的原委。
“那个女记者刚到村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她跟村里那些女人不一样,身材好皮肤又白,脸蛋还长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不动心?”张半仙带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眼神局促不安,“本来他们是打算当天就走的,结果硬被留下来吃酒,我看她喝得醉熏熏的,小脸涨得通红,跟个刚熟透的苹果似的,心里就痒的慌,想着要是能跟她睡上一觉该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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