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辅助和法医辅警已经到了,方媛怯怯地站在一边,看见宁远进来,便匆匆打招呼示意。当然,她脸上挂着的笑意,任凭是谁都能感觉到勉强。
这是每个法医都必经的难关,只有直面才能越过。宁远一向是这么认为的,每当旁人好奇问及也会这么回答。
但现在见这小师妹惨白的脸,他清楚这种激励只会起到反作用,便轻拍她的肩安慰,又朝着其他二人指了指,示意大家都在。
“我保证尽量不拖大家的后腿。”方媛举了举右手,又很快缩了缩脖子。她这番动作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宁远明知道她还是拿不准,倒也点点头,开了录像和录音的设备。
尸体已经经过解冻和清洗,就躺在解剖台上,四周尽是白光,被不锈钢的台子一照,更添了几分刺冷。
孩子的身上盖着件白大褂,由此遮住了大半的身子。方媛还在一边愣着,被解剖辅助捅了一肘子,悻悻地把白大褂拿开了。
没了遮挡,这具小身子便一览无余了。
宁远和辅警在一边观察尸僵和尸斑的时候,方媛还能强装镇定地撑着。等拍照固定完毕,宁远拿起解剖刀的第一刻起,她便忍不住去捂嘴,头也紧跟着偏到了一边。
平日里怎么嬉笑打闹都不为过,但这是在工作,还是这么严肃的场合。辅助小哥看了宁远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担心他生气,又捅了方媛一肘子。
虽然全程都没有一个字,但方媛很清楚对方的用意。她又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转了过来。
她脸上还挂着泪,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打在尸体的腿上。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尸僵开始缓解,而尸斑已完全固定,在皮下相应的位置有一片的紫红色。她的泪淌成了小河,此时此刻,就在那块紫红色的旁边。
这对死者是种极大的不尊重,方媛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然而眼泪却像是开了闸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解剖辅助和辅警都没说话,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我们这行就是这样,除了面对和忘记你别无选择。”
宁远冷着声音给她解释,却没看她。一边说话,一边拿起解剖刀,比到死者脖子的部位。
然后,自下巴下面正中的部位开始,沿中沿线切开,一直到趾骨联合。皮肤、皮下脂肪、肌肉便一并被切开了。
登时,解剖台上便是一片的鲜血淋漓。
即便之前已经看过数次录像,但这种活生生的可怕场景发生在眼前时,方媛产生的第一想法还是逃离,她擦了眼泪,下意识地迈出第一步。
还未走开,便被旁边的辅警踩住了脚,紧接着解剖辅助伸手扭过她的头。
被两个人这样钳制,若是能动才是奇迹。方媛苦笑一下,把护目镜重新戴好,连同它一起按回去的,还有汹涌的呕意。
宁远自开始工作便没再说话。他穿着一次性的手术衣,整个头部都被手术帽、口罩和护目镜给挡住了。
方媛对自己刚才的表现简直是懊恼至极,她小心翼翼去看,只看到了他眼中的冷光。
不知道是事实,还是她因为心虚而产生的幻觉,亦或者只是被灯光照得而已。
总之,方媛觉得,在这里,现在的宁远和在外面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她来了的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冷,仿佛实验室的门一关,那些温情也被通通隔绝了去。
那么,他们兄弟二人之前在卫生间里说的……或许家属有不允许解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方媛忍不住越想越多,犹在愣神,被旁边的辅警戳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这时,宁远已经用解剖刀切开肋骨、清除了周围的组织,揭开了胸骨,死者的整个胸腔便暴露了出来。之后,宁远又配合解剖辅助,打开了心包腔。
自此,心脏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颗原本时时刻刻鲜活跳动着的心脏,眼下已是一动不动,一片的死气沉沉。
方媛是拼命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死者的室间隔有缺损,左心室增大。右心室也有相应的扩大,引发了肺高压。”
宁远一边观察一边口述,旁边的人依言在做记录。方媛左看看有看看,见没人理她,知道没办法躲避,只好强迫自己看过去。
果然不多一会儿,她便在室间隔的位置看到了缺损。通俗地来说,就是左右心室的中间有一个明显的洞,正是这个洞,影响了正常的血液流动。
其余三人在拿着工具进行具体的测量,方媛则去看孩子的手脚,果然在上面看到有明显的青紫。经冷藏和解冻之后,这些痕迹竟是比之前做尸表检验的时候更为明显了。
“她这种缺损,应该是需要用封堵器才能补好吧。手术也应该及早进行,一般一到三岁的时候效果最好。否则后续发展成了艾森曼格综合征,存活率只能是更低。”
方媛一边观察缺损的部位,一边回忆之前学过的知识。
“不要急,具体的情况还要等病理切片的结果。”宁致眼看着她就要据此下定论了,连忙出言示意,又让解剖辅助示范了在器官上取样的过程给她看。
是的,不能就此乱下结论。方媛怔怔点头,跟着宁远转而观察肺部。
即便是只用肉眼,也能看见死者的支气管腔和周围的肺泡充满了脓性的分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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