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浊说:“就算你是对的,可我现在就躺在你旁边,你跟我讲这个?”这就算不是找架吵,至少也是破坏气氛。
柳息风说:“你生气了?”
李惊浊气呼呼地说:“没有。”
柳息风低笑一声。
李惊浊说:“你笑什么?”
柳息风说:“跟你讲话,不直白不行。”
李惊浊不讲话。
柳息风叹了口气,说:“等你返校,我去你们学校旁边租栋房子吧。你们学校旁边房价怎么样?”
李惊浊一愣,不晓得柳息风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里,可好在他也不笨,脑筋转了两下就转过来:柳息风信不过时间,信不过距离,讲了那么多,不过是想留他在身边。既然他不能不走,柳息风便只好跟他一起走。
他胸中涌起一阵热流。不过……
“我们学校……”李惊浊怕他讲完,柳息风就不肯跟他走了,“在北京……海淀。”
柳息风果然沉默了。
李惊浊连忙安慰道:“其实,我坐高铁回来也很快。”
柳息风说:“你多久放一次假?”
“这个……”李惊浊答不上来,他当然是想一有假期就回来,但是他返校以后肯定身不由己,过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今年,应该,大概,还可以回来一次……吧。”
柳息风指出:“现在才八月。”
李惊浊自知理亏:“要不,嗯,你委屈一下,我们租一个公寓。一栋房子实在是……嗯……”
柳息风突然想到什么,说:“啊。”
李惊浊说:“嗯?”
柳息风说:“你帮我搬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装满钥匙的盒子?”
李惊浊想了想,说:“好像是有。我当时还想问你,为什么你连钥匙都要收集。那些也不是什么古董钥匙。”
柳息风说:“那些不是收藏,那些是我的房钥匙。”
李惊浊:“……?”
柳息风说:“我记得有位朋友送了我一栋别墅,就在北京,不过不在海淀。到时候我去里面找一下。”
李惊浊:“……???”
“你不是讲你穷困潦倒么?”李惊浊忍不住问。
柳息风说:“我没有讲过。”
李惊浊说:“余年来的那一次,你明明讲了。”
柳息风说:“我讲的是:落魄潦倒。落魄和潦倒都是形容人失意的词。我从来没有讲过我穷。”
李惊浊说:“余年还讲你差点饿死街头。”
柳息风说:“那是因为我失意到吃不下饭。”
李惊浊:“……”
“……好吧。”李惊浊追问,“那,什么样的朋友会送你一栋别墅?”
与以往不同,柳息风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瞎编,而是原原本本讲明了来龙去脉:那是柳息风的一位忘年交,老人没有子女,临终前想出一本自传,却没有体力写,于是便让柳息风代笔,柳息风当时分毫未取,后来那位忘年交去世了,便将房产作为遗赠送给了柳息风。
“接受遗赠交的税让我那个月差点没吃上饭。”柳息风如此总结道。
李惊浊无语:“……你还想让人同情你吗?”
柳息风大度道:“象征性地同情一下就行。”
李惊浊突然担忧起来。养不起柳息风的情况也许不会发生,但是更糟糕的是,柳息风根本不需要他来养。他明白其实根本不需要讨论谁养谁的问题,两人都经济独立就好,但是因为在比较传统的家庭长大,他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在一起就要负责养对方的观念,尽管他也清楚这种观念很落后。
他原本想还有过幻想,以后他当了外科医生,便可以养柳息风,那时他们住在一起,柳息风偶尔去各处游山玩水采采风,回到家里写写真正想写的东西,等他下班回家就可以对他笑一笑。而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那一盒钥匙,就觉得将来每套房子里都可能住着一两个“朋友”,他永远搞不清楚柳息风每晚在哪里下榻。
见李惊浊一声不吭,柳息风低声问:“睡着了?”
李惊浊回过神来,说:“还没。我在想你的财务状况。”
柳息风说:“虽然不算穷,但其实我没什么存款,这也是为什么我没办法在海淀租一栋房子。不晓得为什么,钱只要一进了我的银行卡,就会很快消失。这件怪事被我列入了人生十大未解之谜。”
李惊浊想到柳息风那数不清的家当和数不清的爱好,还有平日根本不把钱当钱的作风,就觉得钱很快消失根本不是什么怪事,柳息风的卡里要是能存住钱,那才真是未解之谜。
李惊浊说:“你不晓得为什么,我晓得。”
柳息风说:“为什么?”
李惊浊忍着笑,把柳息风的收藏背了一遍。
柳息风恍然大悟般说:“要不我把卡都给你吧。你只要给我发一点零花钱就好。”
李惊浊听了,开始怀疑柳息风为了让他管钱,之前是在装傻。他并不想给柳息风管钱,这可能也是他落后的观念之一:一家之主是不需要管钱的。
这本没有什么,谁没有几个不够进步的观念呢?问题是,柳息风似乎受到过同一个落后观念的影响,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管钱。
这本也没什么,一家人观念一致本是好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俩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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