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像是落了单,但又并不惊慌,反而很自在。
他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开始,就是新的生活了。
……
九月,暑气还未完全散去,李遇安还是得偶尔开几次电扇才能吹走这屋子的闷热。
书店里也不凉快,但他为了盖住伤疤又经常穿长袖,每天都能热出一身汗来,书店同事也一直问他为什么老穿长袖,他也不作回答。
能瞒还是要瞒,他不想惹来特别的关注,最好自己能被所有人忽略才好。
但是他早该知道,上天从来就不愿意随了他的意。
这天,铁灰色的天空上乌云密布,翻滚着酝酿大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遇安最讨厌这种天气,他害怕下雨,也讨厌湿热。
憋了半天之后,大雨终于在午后突然来袭,噼里啪啦地倒不像下雨,像是在打仗。
天色很暗,雨势也大,书店里难得客人很少,他们几个都没什么事干,就聚在一块儿借着这个气氛聊一些鬼啊神啊的奇闻异事。
“就有一天啊,我就梦见我捡了幅画,然后那画上面有只手,我一看,嘿,挺好看,就给它拿回去了。结果到了晚上……”讲故事的人故意压低嗓子:“到了晚上……那只手突然就从画里出来了!一把掐上我的脖子!我甩啊甩怎么也甩不开……”
“啊啊啊啊别说啦!”岑欢吓得一边叫一边捂耳朵,直往她那个来串门的男朋友怀里钻。
围着的一圈人哈哈大笑,好像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可怕。
李遇安也觉得很无聊,故事也很无聊,笑成这样的他们也很无聊。
不过他其实很喜欢这些同事们,他们人都不错,对他都很好。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融入不了他们罢了。
“哎你们渴不渴啊?”有个人问,然后立马有几个人答话。
李遇安正想离开,便接道:“那我去给你们拿水。”
“哎小李就是好啊!”
“还长得帅呢!”
李遇安;“……”
书店二楼是用来当仓库和休息室的,有两张床供他们休息,平时的零食酒水什么的也都放在那里。
李遇安找了个茶壶,冲了一壶茶水,又拿上几个杯子,然后下楼去。
楼道里没灯,也没窗户,一直都黑漆漆的,这时天色这么暗,楼道里更是像在晚上一样,台阶都看不大清。
李遇安手里端着东西,小心地一步步往下试探。
或许是灰暗的环境在作祟,李遇安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了刚刚的那个鬼故事。
捡了幅画,画上有只手。
杨思远曾经画过他的手,画得很好看,李遇安都不觉得自己的手有那么好看。
那幅画现在在哪儿呢?他还保存着吗?
他说他要带到学校里去,没事就看一看。
可他现在已经上大学了,应该不会带着了吧?
自己再一次扔下他走了,他会不会已经讨厌自己了?
他以后回家……也肯定不会再回那个小屋子了吧?
……
思绪纷杂,就着外边杂乱的雨声和人们大声的嬉闹,一起砸在他的耳膜上,让他觉得有些头疼。
下雨让他心慌,那些人的欢笑也是。
最关键的是他脑子里现在还想着杨思远……简直是火上浇油。
这十几阶阶梯走得极其困难,李遇安越走越紧张,感觉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杨思远家的楼道也很黑,但是他好像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因为那是杨思远家啊,杨思远是不一样的。
杨思远本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光,整个世界都是亮的,他怎么会害怕呢。
杨思远,杨思远。
思远,思……远。
李远,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出神。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随后惊雷响起,“咔嚓”一声似乎要将大地斩成两块,震得人头皮发麻。这声音过于吓人,那群还在将鬼故事的人没被鬼吓到,倒是被这声响雷吓得吱哇乱叫。
李遇安思绪还在外头飞着,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一下子就把他的思绪劈断,让他猛地一下回过神来。
他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滑,有个杯子眼看快要掉下去,情急之下他往前一倾身,想要将杯子捞回来,结果脚往前一迈,踩空了。
“呃!”
顿时,他整个人连带着水壶和杯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跌跌撞撞一直滚到平地上才罢休。
热水洒了一地,杯子也摔了个粉碎,他身上被浇了好些沸水,隔着湿了的衣服都能看到红了一片,胳膊上还有些碎玻璃扎着,渐渐地有血渗出来,和茶水掺在一起。
他没喊,想要扶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左手稍微一动就疼得要命。
他缩在地上抬头看看自己的左手臂——好像骨折了。
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密集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是他的同事跑过来了。
偏偏摔的是左臂,这下应该是瞒不住了。
要是一下子摔死就好了。被抱起来之前,李遇安这样想到。
第五十章
军训训了将近两个星期,许林双腿上有伤,提前告了假,就做了个军训记者,天天抱着个相机拍来拍去,晚上回去的时候给他们看照片,一水的全是黑里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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