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_洋恒一【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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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到底是在保护下长大的,根本想不到这世界上能有怎样鲜血淋漓的事实。

  和有这样背景的人相处,他也不可能不怕。

  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他还是知道的。

  不管一个孩子本性如何纯良,他到底是个尚未有分辨能力的幼童,任人在脑子里塞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一个父亲能将母亲当着孩子的面杀了的家庭里,他不敢想他们平日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但他知道,那一定和地狱无异。

  要想在地狱生存,就得变成撒旦。

  尚在成长过程中的李遇安,必须学会残忍的生存技能。

  “那就生吃,喉咙裂了就不会痛了。”

  杨思远闭上眼,又想起了他说的这句话。只是此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李遇安已经完全变了样,他周身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浑身赤裸遍布着沁血的伤痕,他低着头,眼皮微微抬起,瞳孔里一片虚无。

  杨思远紧皱眉头,扯过被子盖上脑袋。

  这件事对他冲击太大,他毫无睡意,正在想如何让自己入眠的时候,秦子良发来了消息。

  那是张油画一般的照片。

  手机像素不好,他看得并不十分清楚。

  像用颜料被画家一笔刷出来的一样,暖色的落日映着前面坐着的人。高高的草丛中,秦子良盘腿坐在照片中间,背对着相机伸着双手拥抱太阳。

  “体会一下大草原的落日。”秦子良说。

  “你去草原了?”杨思远问。

  “对,不远。这是今天下午拍的,好看吧?”

  “照片的美全在中间那个人,太帅了。”想到秦子良旅行的目的,杨思远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让他开心点。

  “呦,行啊你。这话有水平,跟学霸学的吧?”

  杨思远深吸一口气。秦子良只是调侃一句,却让杨思远低低骂了一声。

  奶奶的。

  扯到李遇安,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

  在他摩搓着键盘的时候,秦子良突然发了一大段过来。

  “草原真的好大,真的无边无际一样。你知道吗大杨,我这两天,看日出看日落,看他们骑马,听他们念经,和他们跳舞吃肉,每天心都是和景色一样开阔的。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呢?我不能说我能马上忘了小樊,但我想我不会为这个事要死要活。人活着是不是一半时间都是在庸人自扰?”

  正是深夜,手机的光与周遭的黑格格不入,杨思远微微眯着眼一字一句地看着。

  这下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一边佩服着秦子良能在大自然里参悟,能以这样惊人的速度放下一段有始无终的感情,另一边又愁着无法回答他最后的问题。

  他不爱思考人生,他没时间,他也不敢。

  他不能去思考一个还没开始的东西。

  最终他还是逃过了那个问题,发了一句“放下就好。睡吧,晚安。”

  秦子良也回了一句,大概就去睡觉了。

  杨思远辗转好久才终于累到被迫入眠。

  2008年8月18日,北京奥运会第十天,万众瞩目下,刘翔宣布退赛。

  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如今仍然常常被人拎出来说道,或是继续讽刺,或是终于反思,无论如何却是不肯将他从那场风暴中抽离,而那风暴,正是人们在屏幕前用双手生生扇起。

  杨思远也和他人一样,期待着那场比赛。

  只是命运捉弄,他偏偏错过了。

  早上他起床时,陈立玫正在电话里和人吵架。

  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没有高分贝,没有脏话,她像是被抽去情绪一般,机械地发表意见。杨思远听出了十分的绝望,中间夹着三分愤恨和七分悲伤。

  “我怎么会嫁给你。”这是陈立玫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问句,但确实以陈述的语气。这句话杨思远好像是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听了。

  她挂掉电话,饭也没吃直接出去了,甚至忽视了靠在门框边的儿子。

  谁能想到这是不久前坐在床边守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大概只有杨思远能想象到。这样的喜怒无常,他已经习惯了。

  他摸摸鼻子,拖着没有完全醒来的身体去洗漱。

  这是个阴天,清晨似乎下了点小雨,路上稍稍有些湿。太阳像是憋足了劲儿想从云彩里钻出来,光线射出来,是好看的丁达尔。

  杨思远双手插在兜里,眯着眼抬头看,脚下的步子是明显的漫不经心。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粥。

  罕见的,早点店里没什么人,他硬是在那边坐到天空放晴,来来回回的店老板一遍遍问他要不要加东西,他也只是摇摇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

  他速度很慢,好像在等什么人。

  大概是没有等到,他最终还是将粥喝完,徒步去了公园。

  难得的雨过天晴后,公园里健身的人还没有走完,多的是上了年纪的夫妻在同行。

  杨思远漫不经意地路过他们,听着他们嘴里的生活琐事。是方言,是生活感和亲切感。

  杨思远坐在石滩上发愣。

  陈立玫从来不说方言。她从另一个城市嫁过来,语言能力极强的她没几年就学会了本地话,但她从来不说。

  “难听,土,一股下水道味儿。”小时候杨思远问她时,她会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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