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问你个事啊。”杨思远突然说。
李遇安正想着事,“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上大学吗?”走过一盏半死不活的路灯,杨思远低头问。
李遇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事,斟酌了会儿,想到杨思远已经知道的那些事,觉得没什么可隐瞒下去的,便决定直言。
“嗯。要还债,等不了那么久。”他说。
得到了意料之中期待以外的答案,杨思远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可是……这个机会太难了。而且你这么优秀,找了工作之后赚的钱要多得多吧……虽然我知道你高考没有平时考的好,但是也很厉害了……”
他眼前是那张洒满阳光的光荣榜——李遇安,652分。
他不知道李遇安因为什么会让成绩下降将近四十分,但他怕戳到他痛处,便没有问。
“我不喜欢上学。成绩好是因为用学习填满生活罢了。”李遇安淡淡地说。
他语气有些不对,杨思远转头看看他,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问了。”
“……没事。”
杨思远又忘了给车子上油,车轮转动的噪音越来越大,听得让人心慌。
还没走到胡同口,李遇安突然停下。
“怎么了?”杨思远不解地问。
“太晚了,你一会儿回去太晚了。”李遇安一边说一边揽过车把
“没事……我十一点回去我妈都不……”
“上来。”不等杨思远解释,李遇安便调转车头坐上去,用命令的语气说。
两人对视了会儿,杨思远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坐上后座,抓着李遇安的衣服。
从昏暗的小路穿到热闹的街道,李遇安骑得又快又稳。烟火人间的景象在眼里平移闪过,杨思远有心欣赏一会儿,结果这份文艺的感觉刚刚浮上来,就被李遇安按了下去。
他拐到楼下,一刹车,支着左腿道:“到了,快上去吧。”
“……哦。”杨思远闷闷地说。
李遇安锁好车子,便向他点点头,看着他走进楼道。
楼道是声控灯,杨思远轻轻一跺脚就亮了起来。
他一回头,看见与他隔了一段黑暗的李遇安,突然有些发慌。
噔噔噔,刚上了几阶楼梯的他转身又跑下去,停在李遇安身前。
“怎么?”李遇安不解问道。
怎么?
不知道啊!
该说什么?
我为什么又跑下来?
……
脑子里一团乱麻,杨思远忽然卡了壳。
大概是大脑可以调配的语言太少,他竟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搜寻现有的整句……
“我要考美院!”他大声喊到。
“……”李遇安彻底服了他跳脱的神经,笑了一声。
我他妈……我他妈在说什么啊?!杨思远简直要疯了。
不合时宜、没有理由,自己脑子是不是吃包子吃坏了?
正想着怎么补救的时候,李遇安却轻声说:“嗯。你画画很好。”
他刚刚被逗笑,眼色还是温柔的,声音也如清风一样,撩得杨思远心痒痒。
杨思远好一会儿才听懂这句话,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吗?!你、你支持我?!”
又来了,私藏星星的眼睛。
李遇安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半分犹豫。
那天晚上杨思远睡得极好,梦里仿佛跌进了柔软的云床,熹微的日光和轻柔的凉风绕在他身边,眼前是那人肯定又信任的目光。
他因一句肯定而欣喜若狂,却不知道那人回家后盯着一张拼接而成的画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期待的笑。
第二十三章
杨思远曾经有去过一次北京的摄影展,被一张中秋之夜拍的月色惊到。那是一张构图极其巧妙,画面简单却富有意境的照片,哪怕是几年之后的现在还仍然深深印在他脑子里。
“要中秋了啊。”
杨思远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转着笔,半合着困得不行的眼睛看着外边发呆。
夜幕已然罩住整个学校,几盏样式老旧的路灯宣告着存在感,卯足了劲发亮,却也比不过天上圆盘一样的月亮。
月色是清冷的,教室里却是暖黄烛光摇晃。
一到停电的时候,学生们就一边骂着学校又欠了电费,一边苦哈哈地点上蜡烛眯着眼做题。
杨思远低头看看自己的草稿纸。
一阵小风吹来,卷着烛火跳了个舞,昏黄的光抖动着映在纸上,爬过画中人冷清的双眼。他只是做题太累了,想画个画放松一下,却没想到无意识间画出了那个人。
合上眼,揉揉眉心,他深深叹了口气。
一中是从来不放中秋假的,但那年的中秋正好是个周日,全天自习,走读生可以不去学校,杨思远便全当放了个假了。
周六晚上,董不懂甩了几张数学卷,讲了半小时“弯道超车”的道理,并着重教育了在堕落边缘徘徊的走读生,重点之中的重点就是杨思远。
放学后董不懂将他单独叫了出去,开启了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语重心长模式。
“你看,分班后你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秀。”董不懂展开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上面画满了红圈圈。他指着杨思远那一栏,放轻声音说:“如果你的成绩保持住,那以后985、211不成问题呀。你要再努努力,那清北没准也能冲冲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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