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里秦子良的声音格格不入地落寞。
杨思远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住,想要开口劝他却没有合适的语句。
“小樊……最近挺好的……”过了好久,他才没前没后地说。
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他过的好吧?他这样想。
秦子良听了一愣,随后嘲讽一般地摇头笑笑:“她过得怎么样,咱们都心知肚明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哪儿会过得好。”
樊琍妈妈没有长时间的固定工作,经常出门打工,于是樊琍从很小的时候就能一个人生活。小时候他们都羡慕樊琍没有大人管,长大后才明白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樊琍的事杨思远当然清楚,但他却由秦子良的话想到了另一个人。
思绪随着秋风流浪,穿过那条灯火昏黄的街道,踏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最后停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神情冷淡的少年拿着一根香肠,蹲在地上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小狗。
……
他为什么养狗呢?
他一个人,得多难过啊。
“不说她了……哎我接着跟你说啊,我上周参加了个志愿活动……”
秦子良不愿再提及樊琍,又回过头来唠叨那些大学琐事。
思绪收回,杨思远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将啤酒喝下最后一口,随着酒精入肚的还有那个月下未说出口的决定。
第二天秦子良被亲戚拉去吃饭,杨思远在家老老实实写了一天作业。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晚上的活动心安理得,他写得格外认真,然而事实上他仍然有点心猿意马。
抬头一看,指针已经指向七点。
暮色下沉,北方的十月早早迎来黑夜的前身,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试图温暖寒凉的秋夜。
杨思远“啪”地一合笔记本,拿起桌子上那个已经躺了一下午的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饭也没吃就出了门去。
杨思远猜的没错,国庆节期间奶茶店确实人手不多,才点多就已经只剩了李遇安一个。
好像自己每次来都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啊?杨思远摸摸鼻子,心说该不会是老天赐予的缘分吧。
他背手拎着塑料袋上前走去,李遇安只略微抬了一下眼皮便发现了那晃来晃去的东西,随口一问:“拿的什么?”
“不告诉你。”杨思远吐了个舌头,将塑料袋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他轮廓温和,面相显得年龄略小,带着浓浓的少年气,一吐舌头活像个调皮饿小孩。
李遇安轻笑一声,递过杯奶茶。
他笑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自然,看得杨思远心里一热,拿过奶茶吸了一口。
少糖的,没有之前那么腻。
他尝着味道,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今天活有些多……你在这儿坐会儿。”李遇安说。
杨思远乖乖地点点头,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看李遇安来回忙活。
忙碌的工作和各种各样的压力吞噬着李遇安,想相比两人初见时,他仿佛又瘦了不少。他短袖制服里穿了件长袖打底,白色的袖子又被挽起来,使得青筋都暴露在了手臂上。风一吹衣服便随着摆动,空荡荡的,勾勒出肩胛,却更显得瘦削。
真的好瘦啊……
怎么会这么瘦……
一天的疲累在此刻的寂静中造作起来,揉搓着杨思远的神经,他目光逐渐涣散,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梦里也有一道蓝色的身影,他向前寻去,却见衣服下面是布满伤痕的躯体……朦胧之中,仿佛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杨思远?”
声音逐渐清晰,幻影叠在一起,杨思远皱着眉醒来,那遍体鳞伤的身体却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啊,下班啦,那走吧?”他定了定神,拎起塑料袋。
路上李遇安时不时地瞅两眼那个神秘的袋子,好像担心什么事一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拿的什么?”
杨思远笑笑:“放心吧不是陈妙的!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一听不是陈妙的,李遇安便没再多问。
直到杨思远跟着他进了家门,郑重地从袋子里掏出个电推子,还有一件围裙。
“……”李遇安怔在原地。
“坐下坐下。”杨思远搬过凳子放在灯泡正下方,对他招招手道:“我妈以前给我剃过,我给老秦剃过,你放心,不会剃坏的!”
“……”李遇安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被杨思远拉过去按下。
围裙被抖开绑在脖子上,他听见杨思远悉悉索索鼓捣了一会儿,随后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来啦!看我化腐朽为神奇……”
灯泡并不那样明亮,面前没有镜子,李遇安只得用触觉感受被后人的动作。
那人左手轻轻按在他头皮上,然后右半边头发被电推子小心地推过……
头发断裂的嘎吱声密密麻麻地传入他耳朵,像是一群蚂蚁爬过他心头,惹得一阵难耐的酥麻。
恍然之中,他听见了另一个几不可察的声音。
“……你没吃饭。”
“别动!”
“……你先吃点饭吧。”
“哎呀说了叫你别动!”
“……”
夜色渐浓,气温慢慢降下,老旧的小屋里嗡嗡地响着,浮尘在灯光下携发屑跳舞,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开辟了一个暖黄色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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