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点菜,寒暄,倒酒。
一套流程无比熟练地走下来,傅奕珩这才有了切身实感,这帮愣头青是真的长大了。社会教会了他们更多更实用的东西,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举止,都在朝社会人无限靠拢。
这是傅奕珩想看到的改变,又是他不想看到的。傅奕珩的整个人生,都贯穿着类似的大大小小的矛盾,他在这些矛盾里不断寻求着通融自洽的手段,说实话,挺累的。
开车是个很好的避酒方式,他以茶代酒,几轮下来,照样被这群年轻人灌了个七荤八素,打个嗝,出来的全是铁观音的涩味儿。日料以刺身居多,再被纯正的芥末一冲……那滋味,又辣又苦,直把眼泪要逼出来。
魏燃就坐在他对面,腰很直肩膀很平,这跟他以前吊儿郎当的姿态很不一样,端的往那儿一坐,范儿很足,一股子商务精英的味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出来。他很少参与话题,也不怎么夹菜,大多数时候就只闷声喝酒,间或傅奕珩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两眼,傅奕珩不说了,他就又把头埋下去。跟四年前相比,性子更冷淡了些。
“老傅,我跟你说,那时候你是我半个情敌你知道不?”刘颖超喝大了,兴奋劲儿全显在脸上,面皮被酒精烧得通红,看着特别喜庆。
傅奕珩被年轻人百无禁忌的作风所感染,适应之后,反问:“怎么只有半个?”
“半个是你,还有半个是姓魏的那只狗东西。”刘颖超大手一挥,指向魏燃,表情十分愤慨,“你们俩,俘获了班上女生九成的芳心。”
宋宇纠正:“不,不关傅老师的事儿,主要是姓魏的。老傅再帅,他是老师,顶多算个假想敌,就跟女孩儿们追星似的,成天老公老公的追着喊,没一个能泡到的。魏燃不一样,魏燃他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直接导致了你我的单身。”
蒋小波继续纠正:“不,不管是魏燃还是傅老师,其实都是假想敌。魏燃高中三年,你看他跟谁传过绯闻?他眼里根本没有女生。”
宋宇提起筷子,一脸深究:“那他眼里有什么?”
蒋小波猜测:“难道是学习”
“不。”刘颖超郑重地放下酒杯:“是钱。”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一轮起哄敬酒。
当着当事人的面儿说八卦,傅奕珩有点忍俊不禁,他抬眼看魏燃,魏燃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着雕花的长条桌案撞在一处,起了化学反应,火星迸溅,生出朦胧的烟。
傅奕珩喝的是茶,这茶穿喉入肚,倒像是酿成了烈性酒,人也有了醉酒反应,晕乎乎的,像飘在云端,落不到实处,就总落在那双蒙着雾的眸子里。
跟刻意训练出来的板正坐姿截然不同,那双深褐色的眼眸被酒气熏染出湿意,有些慵懒和颓丧,透出莫名的哀伤。傅奕珩的心恍若被针刺了一下,一时不慎掉进了这温柔的陷阱,没避开。
魏燃等了两秒,见对方仍盯着自己,随即扯出一个痞笑来,他的嘴唇因沾着透明的酒液而晶莹发亮,显得唇更红,齿更白,透出股性感的邪气。
但眼睛还是哀伤的,因为里面盛满了求而不得。
宋宇刚刚问,魏燃的眼里有什么。
魏燃转着酒杯,一只耳朵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调侃,心下一哂,还能有什么,有的唯有一人罢了。
只不过那人不稀罕。
“对了,傅老师,在这儿我得给您道个歉。”刘颖超忽然想起一事,正经起来,他拍拍脸,踉踉跄跄地过来敬酒。
傅奕珩把视线挪到他脸上,眯起眼睛:“道什么歉?”
“就,高考完那会儿,咱聚一块儿玩那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燃哥不幸锦鲤附体,中招了,被逼着给您打了个奇奇怪怪的电话。”刘颖超解释得挺认真,还用上了敬称,“都是玩笑话,酸得很,最后还给您认出来了,也不知道您是不是还介意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奕珩的表情有点僵,瞟了一眼魏燃,说:“我不记得了。”
魏燃转着酒杯的手一顿,挑起眉毛。
“不记得了?”刘颖超傻不愣登地眨眨眼,随后一拍手,“那敢情好啊,就怕您记着呢!来来来,不提了不提了,我干了,您随意,酒杯一碰泯冤仇。”
碰完,他又灵光一闪,转头问魏燃:“对了,燃哥,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你打完电话就急吼吼地冲出去了,这么些年了也没告诉我,你到底扔下一大票兄弟干啥去了?”
论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位是资深专业户。
傅奕珩手一抖,泼了半杯茶,脑海里随即就浮现出旖旎暧昧的片段,高烧、喘息、领带,混乱的夜,霸道的占有,抵死缠绵的躯体。
魏燃盯着傅奕珩脖颈至耳垂浮现的一线绯色,仰头闷了一整杯高度白酒,说:“我忘了。”
傅奕珩把剩下的半杯茶也泼了。
“得,一个不记得,一个忘了,就我搁这儿瞎操心。”刘颖超赌气似的走回去,啃了两口冰镇西瓜,啃完精神又来了,搓着手打听起八卦,“诶,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处对象了没?我可听说了,江泉那小子一毕业就奉子成婚了,我人没去份子随了……”
大腿根的布料被茶水溅湿,话题又敏感,傅奕珩趁机避出去,躲进了洗手间。
等平缓了错综复杂的心绪,洗把脸,再出来,遇上在走廊尽头靠着墙抽烟的魏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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