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瞬间逆转。
“别扔啦别扔啦,那都是钱啊!”老太婆扑上去抱住魏燃的胳膊,死命把人往回拽,但胳膊拧不过大腿,魏燃纹丝不动。她大声喊叫,“你现在扔,下面的陈老头马上就能捡回家,他还卖得比我便宜,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你给我妈抱歉。”魏燃把手里的东西悬在窗外,威胁道,“不然我拉辆板车,把这些全拉走,一把火全烧了。”
“人都死了,道歉她能听到吗?”老太婆讪讪的,还是嘴硬,“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搞的事,她们都参与了,在你家门口放痰盂的不是我啊。”
魏燃满脸都是戾气,扔了手里的一捆纸箱,又去拿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傅奕珩探头从窗户看下去,发现真有个老头在下面捡,寻思着竞争对手来得挺速度。
老太太肉疼得不行,看魏燃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架势,扭捏了几分钟,不情不愿地小声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魏燃扔了蛇皮袋。
那一袋饮料瓶捡起来起码半个月,老太太顿时尖叫起来:“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了吧!够大声了吧?年轻人耳朵不聋吧!”
魏燃像没听见,看那样子,挺起劲。
扔东西一时爽,一直扔一直爽。根本停不下来。
眼看着宝贝全要遭殃,老太太急疯了:“诶你怎么回事儿啊?我都道歉了你还想咋样?欺负我个孤寡老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要脸?”魏燃冷笑起来,“当年你欺负我们一家人的时候,我妹妹才五岁!后来你当着孩子面儿说了些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你明里暗里造了多少谣你心里没数?是,话不是你一个人说的,但如果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少做一件烂事,我妈说不定就不会被逼疯!我妹是因为你走的,我妈也是你害死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这会儿你想推卸责任了?做梦!”
老太太怔住了,不能接受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傅奕珩心里难受极了,魏燃的怒气和怨气通过某种潜在联系同样浮在他的眼底,但同时,他又感到悲凉的无力。无缘无故的指责与谩骂,在现代社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没成为受害人之前,谁也不会对此感同身受。那些人自以为是卫道士,处在道德的高地,以发泄私愤为目的,肆意点评他人的人生,最后即使酿成悲剧,也觉得事不关己,一哄而散,再寻找下一个讥讽目标。
该扔的都扔完了,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老太太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说她命苦,过了一会儿,她擤擤鼻涕,靠在墙角,有气无力地摊手道:“其实你们过得啥日子跟我有什么干系?”
“不过是跟风嚼嚼舌根,有事没事找点茬,给人穿个小鞋罢了。”
“谁能想到这人就没了呢?”
“说没点心虚也是假的,晚上也会做梦的,良心不安呐,尤其是后悔跟啥也不懂的小女孩儿说些有的没的。小孩儿懂什么呢。你是叫魏燃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冲我翻白眼,我还骂过你是有人生没人养的贱种。哎呦呦,瞧我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想来想去,我那三个女儿一个个也是被我气走的。”
说着说着,她那对混浊的眼珠子一转,才发现两个年轻人早就没了身影。
楼梯口摆着瓶还剩了一点水的矿泉水,下面压着一沓红色的钞票。
她盯着那钱看了好久,淌下两行老泪来。
第66章
九月底, 天很晴,暑热将散未散,膀大腰圆的花猫躺在巷子口晾着肚皮晒太阳,吃饱喝足的两位老师一左一右坐在长椅两头闭目冥想。
午后晒太阳容易犯困,傅奕珩昨晚被某个醉鬼拖累,没睡好, 连打了几个呵欠,起身:“我回去换身衣服。”
魏燃也跟着起来:“我也去洗个澡散散酒气。”
两人就这样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各回各家,没人提及诸如再见之类的分别字眼,也没人说起上午那个鸡飞狗跳的小插曲。
长椅上坐着的时候, 傅奕珩想:魏燃最不需要的, 恐怕就是同情和安慰。
魏燃思考:我要怎么暗示傅奕珩这些小事对我而言其实不值一提?
所幸, 这些麻烦都省了。
有些情侣同床共枕数十载仍然琢磨不透对方飘忽不定的心思, 有些情侣就不一样, 他们的灵魂天生契合,轨道一旦对接上了,相处起来就格外融洽。
傅奕珩不想开车,就近回了父母家。
洗了澡补完觉,从房间出来,秦芳菲和傅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等他。
傅奕珩倒了杯水,在二老面前坐下,笑得挺乖:“看这架势,要逼供?”
“在哪儿过的夜?”秦芳菲织着毛衣没抬头, “你那衬衫皱得不像话,全是酒味儿,我给你洗了。”
傅奕珩端正坐姿,坦白从宽:“在别处过的夜。”
“为人师表四个字怎么写,还用我教你吗?”傅老爷子发了话,“既然选了这个行业,一辈子就得谨言慎行,严于律己,不能太出格。”
“没胡来。”傅奕珩双手握着水杯,语气平淡,“对方是正经想谈的人。”
“哟?”秦芳菲一听这话,扔下了毛线,故作严肃的脸色绷不住了,立马转换阵营凑到儿子身边来,问题一篓筐一篓筐地扣下来,“这是有新情况啦?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啊?俊不俊咯?性格咋样好不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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