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裴子安感觉自己又在颤抖,是那种从内到外的失控感。
裴子安抓着陆博远不肯松开,他的勇气只有那么一点点,如果被拒绝,他怕自己不会再开口。
好在陆博远并没有拒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颜色浅淡的瞳孔柔和下来:“好。”
裴子安带着陆博远闪身进了楼梯间半开放的窗台,远远可以看到广场上等待表演的观众,像一群乌鸦簇拥在一起。
一瞬间,勇气退潮之后,裴子安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斟酌着问道:“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他没有去看陆博远,所以他也没有发现陆博远的眼神一直专注在他身上,那眼神又轻又柔,好像害怕弄疼了裴子安:“还好,你呢?”
这里太安静了,陆博远的声音那么温柔,裴子安又想哭了。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时间好像停止了,裴子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艘没有信号的宇宙飞船,被割裂在五年前。广场上开始倒计时,倒数三二一之后,无人机如同点点星火升上空中。
梦的后续受尽了孤独的宇航员,在某一个他都不知道是何时的日子,终于打开舱门,任由自己飘远,殉葬在星河光尘之间,裴子安想如果没有和陆博远重逢他就死在过去了,可是一切的源头也是陆博远。
他的快乐来自陆博远,他的悲伤来自陆博远,甚至于生,甚至于死,全是陆博远。
在他和陆博远的面前,人们抬起头观赏着天空中的光点如何从青铜幻化成火车,青铜时代到现代文明,悠悠岁月只在这几秒的变幻之中。裴子安想起了陆博远说过的一句话:“一生短暂,而我现在很爱你。”
在那些光点落幕时,裴子安转过身亲吻了陆博远,他看见陆博远的眼睛,浅淡的瞳色倒映着天空中的光点,好像盛满了一整个宇宙的璀璨星河。
裴子安想,他终究与宇宙殉葬了。
他还沉浸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吻中,忽然陆博远的瞳孔收紧,他一把拉住了裴子安,翻身将他护在怀里。接着,裴子安看到一只不知是程序发生错误,还是零件失灵的无人机撞在了他们身后的玻璃窗上,玻璃立刻四分五裂。
陆博远用手捂着裴子安的眼睛,防止碎玻璃掉进去,裴子安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哗啦一声,玻璃碎了,耳边传来陆博远的闷哼。
他立刻紧张地哭了出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玻璃全都落在了陆博远身上,不过他并没有受伤。陆博远的掌心都是裴子安的眼泪,他安抚着摸了摸裴子安的头发,笑了笑:“没事,还好是冬天,衣服够厚。”
裴子安还是很担心,伸手去脱陆博远的衣服:“先脱掉吧,都是玻璃渣,小心别扎到。“
陆博远抓住他的手,打断道:“我自己来吧。”
裴子安红着眼睛,固执地不肯松手,他真的被吓到了,刚刚他听见玻璃掉在陆博远身上的声音,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又想到陆博远还有腿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哭腔:“你让我看看吧,我真的很怕……”
“我没事。”陆博远挥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自己脱掉了外套,把玻璃渣抖干净。
裴子安不懂陆博远明明就喜欢他,不然也不会下意识保护他,可又躲避着他的好意,到底是为什么……
陆博远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来都是不怯于袒露的人,就好像天神阿波罗总是让人追逐。
裴子安真的不懂,所以他开口问了:“陆博远,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陆博远停下了动作,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裴子安看不懂的东西,让他觉得这一瞬间陆博远离他很远,他开始解扣子,直到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袒露,就这样静静地赤裸地看着裴子安。
裴子安浑身颤抖起来,这一次他真的失控了——陆博远赤裸的身体上伤痕密布。
他伸出手去碰陆博远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像是水蛭,纠缠在陆博远的腿上,肩膀上,背上,那该有多疼啊。
“怎么弄的……”
“车祸。”陆博远说得很淡,好像这些伤口没有那么严重。
裴子安蹲下`身,用脸颊轻轻蹭着陆博远的右腿,那里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一直从脚踝到膝盖,像一条坎坷的路。
他亲吻着陆博远的疤痕,想起小时候,受伤的时候,妈妈会亲吻他,告诉他痛痛飞走了,他不知道陆博远当时有多痛,他只知道他的心痛得快要死了。
陆博远摸了摸他的脸,他的掌心很暖:“不痛。”
裴子安的眼泪又落下了,他抓着陆博远的手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二十四章
陆博远并没有回答他,他开始穿衣服,把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好像那些丑陋的疤痕再度遮掩起来,就没有人看到他支离破碎的身体。
裴子安看见他这样,眼泪又掉下了,他的阿波罗神说要去奥林匹斯的山巅,驱驾真理的太阳,他让他走了,却带回了一身伤,裴子安后悔了。他应该赖着陆博远的,跟他去英国,讨厌也要跟着,而不是在看不见陆博远的地方自怨自艾,自我沉湎。
“这么爱哭……”陆博远抬起指尖为他轻轻地擦掉眼泪,他的动作那么轻柔,轻柔地给了裴子安一种仍有眷恋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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