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这一切,两个当事人还全然不知。
穆沛沛在被发现以前就快速远离了现场,连棣想要问罪也找不着对象,只能亲自送冼子玉回酒店休息,晚上一群朋友攒的场子自然也都散了。
散伙之后,大家忙着八卦。八卦中心的两人却并肩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里,气氛微妙。
冼子玉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才半含期待地问,“我能不能捏捏你的胳膊?”
“……”
连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背心,别过脸去把手臂伸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戳了两下,又下手捏了几把,羡慕地说了一声,“哇。”
连棣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下一部戏里有脱衣服的镜头。钟姐说让我提前去健身房练个差不多,到时候上镜才像点样。”
冼子玉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十分佩服,“但我嫌太麻烦了,又不爱运动,到现在都还没开始练。没有腹肌也没有人鱼线……”
他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连棣身上瞄了瞄。
连棣觉得有点好笑。提心吊胆了那么久,他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些,“我倒是有。你想看?”
“哎呀。”冼子玉故作矜持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我看看也行。”
连棣还想说些什么。想想又觉得那些话有点下流,怕会惹他不高兴,干脆地闭上了嘴。
冼子玉没等到下文,反而从他手臂上发现了些伤口。一时把之前不痛不痒的互相调戏都抛到脑后,皱着眉头指给他看,“你的手上有两道口子。”
连棣经他提醒,抬起小臂歪着头看了看,瞧见两天细细的血痕,大概是玻璃飞溅时划到的。
是很细小的伤口,不仔细看几乎都分辨不出来。冼子玉却在回酒店到的后半程都皱着眉头,知道两人住同一家酒店后,问了他房间号就不出声了。
连棣没摸清他是什么意思。本来自己就心虚,也就没敢多问。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一直到酒店回了房间。
刚坐下没两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冼子玉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口。
再两分钟后,连棣看着自己手背上印着小黄人的创可贴。
……心虚稍微减轻了一点。
冼子玉盘腿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侧头托腮看着他。
“痛不痛?”
“还好。”就这么点小伤口,要不是冼子玉说,他压根不会发现。
连棣被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不敢抬头,目光躲闪着问,“你……不回去睡觉吗?”
“不着急。”
冼子玉故意继续盯着他看。看他从耳尖红到脖子,看他不自在地咽口水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看他假装不经意地离自己挪远了一点。
……怎么这么可爱。
明明是这么容易脸红的人,威胁恐吓起别人来居然毫不手软。
连棣被他沉默的视线扰得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开始自爆,“我今晚是有些过分了。”
“但我平常,平常不是这样的。”
冼子玉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反问,“你是不是在替我出气?”
连棣点了点头。
冼子玉叹了口气。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就像在出租车上那样,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的。
就像从前无数的类似情况一样。
既然连棣不想让他看见那样的场面,他配合当没见过就行了。毕竟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虽然关系挺不错,他也不能去探究别人太多。
——如果没有看到他受伤的话。
冼子玉觉得,自己跟连棣的情况跟普通朋友相处都不太一样,大概也不能用一般的跟人打交道的方法来处理。
如果就这样表面和平地含糊过去,说不定还会再有受伤的“下一次”。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下一次”了。
“其实我有点开心。”
冼子玉突然出声道,“被人维护的感觉还挺好的。这么说是不是显得我特别……嗯,怎么说来着,仗势欺人?”
“你都这么罩着我了,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爸爸?”
“……”
连棣一时分辨不出他的语气,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
“其实我也没怎么被欺负到。”他说,“那人就是嘴巴有点损,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只是说也不行。”小孩子赌气似的。
冼子玉就这么看着他笑了起来。
其实他大概能猜出连棣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干这些事。这些日子以来,被睡前故事影响,他的梦里曾经出现过一段小时候的记忆。是他第一次进连营的时候。
他无意中闯进了淘汰场,看见巨大的囚笼里,曾经跟他依偎在山洞里互相取暖的小哥哥,居然浑身浴血地将手里的长剑贯穿了另一个少年的胸膛。他被那景象吓得哭了很久。
连棣获得了生存的资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走出笼子见到他的瞬间就怔住了。看着他哭得惨兮兮,很着急的样子。可受限于身份不被允许说话,无法解释,也不能哄他。
从那之后,即使他渐渐长大,明白了连棣在干的是什么样的差事,也已经能接受适应,却再没见过一次连棣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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