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八岁的男孩笑容灿烂,站在讲台前手舞足蹈,他展示出自己最大的热情,迎接来的却是短暂的冷场,以及随后台下天真稚嫩的私语。
“他的脸长得好吓人啊。”
“笑起来更恐怖了诶,丑到死。”
“嘘……小点声,让老师听见要扣分了。”
“好可怕,我才不要和怪物当同学呢……”
小孩子对于周遭世界黑与白,有着清晰到可怕的划分。谁是大家都喜欢的‘好人’,谁是老师和同学都讨厌的‘坏蛋’,坏蛋要远离、要划清界限,还要和大家一起正义地‘攻击’,不然就会变成‘坏蛋’一样不受人欢迎的人了。
“哈哈哈你们瞧!他不但左脸长得吓人还没眼睛,干脆就叫独眼龙好了!”
“独眼龙!独眼龙!”
八岁的柴玖觉得纸团砸在身上一点也不疼,那被扣在头上的绰号也可以当做没听见,从小都是被小伙伴围绕的核心的他,还未曾意识到身边的环境在发生看不见的变化。他怀着对世界的善意,以及对新朋友的憧憬,很傻很天真地询问道。
“那么我们放学可以一块去踢球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讥笑。
很多很多年,一直都……只有讥笑。
……
柴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广播里还不断循环着钢琴的乐声。
他做了很多糟糕的梦。
季汩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柴玖的。
那少年蜷缩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身子四周堆满了各种草纸和硬皮书,那书码得很高几乎要将他埋在里面。少年置身其中酣睡,像一只冬眠的鼹鼠。
季汩轻轻地凑过去,蹲下身如同一只守在洞/口观察猎物的猫。
“柴玖同学——”
猫儿在洞/穴深处,发现了躲藏着的鼹鼠。
“快五点钟了,柴玖同学。”季汩说,“你还记得晚上要和大家聚餐的吗?”
柴玖龟缩在书组成的‘洞/穴’里,无动于衷。
——那是陷阱吗?他想。
“快点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季汩伸出手说。
于是柴玖低下头。
“不要。”
糖果和奶酪,都是骗人的东西,鼹鼠窝在洞里默念。
“这是为柴玖同学办的欢迎会啊,柴玖同学不来,就没有意义了呀。”
季汩的笑容非常好看,没有一点死角,是女孩们最喜欢的样子。
“季主席不用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柴玖垂下眼帘说。
“我不会把季主席的癖好说出去的,没有必要为这个讨好我。”
第8章 安抚
“季主席不用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柴玖垂下眼帘说。
“我不会把季主席的癖好说出去的,没有必要为这个讨好我。”
季汩的表情一滞。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啊……”柴玖抱着膝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的吧?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的吧?”
少年的脸埋在阴影里,让身体显得更加单薄。
“说到底……季主席为什么要忌惮我呢?那根本就……没有必要。”
黑色的校裤被蹭破了很多道口子,将他瘦长的小腿暴露在外面。
“没有任何证据……照片、录音什么的,所有对季主席不利的东西,从一开始就,通通都不存在。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柴玖说。
“反倒是我……才要担心,被抹杀掉……不过这种事情,好像也无所谓了。我啊……”
少年没有再说下去,他低着头,脸色灰暗。厚重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那完好无损的一只眼睛正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让他看起来像个秀气的小姑娘。
“你啊……”季汩接下他那未说完的两个字,用温热的手心摩挲着柴玖冰凉的膝盖,“穿的太少了,十二月怎么不穿秋裤?”
柴玖愣了一下。紧接着,季汩用宽大的手掌覆盖上他的双膝,将热量传给那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的小腿。
那双腿虽然很细,但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羸弱无力,甚至均匀分布着一层很浅的肌肉。
腿的主人并不缺乏锻炼,季汩精确地判断出,甚至常年都在经受着超负荷运动。可眼前的少年却依旧如此瘦弱不堪。
“你的腿型很好看,可以去跳舞。”季汩说,“我记得话剧社还缺一个伴舞的角色,你如果愿意的话——”
“……”柴玖将脸埋进膝盖里闷声说,“我本来就是话剧社的。”
这真是尴尬。
哈,看吧,明明在同一个社团呆了半个学期……对方却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小鼹鼠缩着身子,悲哀而无望地想。
根本没有人会记住你的,你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不管在哪里、遇见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呀,是这样么?”季汩摸了摸鼻子,笑容里带着一点愧疚,“身为社团经理,没有记住每一个成员的脸和名字,实在是太失职了……不过好奇怪,平时活动的时候,都好像没怎么见过柴玖同学呢。”
柴玖不再说话了,那仅有的几次,关于社团的记忆堪称糟糕透顶;无论是被人捉弄着涂上满身颜料一连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扮演雕像,还是被人锁进女更衣室一整天,最终被扣上了变态的帽子赶出去,都不是多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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