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伞的柴玖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吃力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朝着站台的方向行走着。天很黑，路灯又坏了，让本就只有一只眼睛的柴玖更加难以辨析眼前的道路。脚下一个打滑，便跌进了一个蓄满了雨水的坑里。
突然——
刺眼的光亮打在少年的脸上，将原本便肿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映照的更加荒唐可笑，好像一个涂满颜料的小丑。他吃力地抬起酸疼的胳膊挡住眼睛，努力辨认出面前是一辆纯白色的车。
“上车。”
有人冷冷地对他命令。
柴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林娜的侧脸。
车上供应着茶和甜食，金发的女侍将热毛巾递给湿漉漉的柴玖。
“谢谢……”
“给他拿件衣服。”林娜开口了，眼睛却瞧也没往柴玖的方向瞧一眼。
“没有找到男孩子穿的衣服呢，小姐。”金发女侍瞥了瞥柴玖，伸手去解他领口的扣子，“不过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
“不、不……”少年触电了似的一哆嗦，猛地甩甩挂着水珠的脑袋脸颊一片滚烫，“啊……那太……”
好像怕被别人先替他动手似的，慌慌张张地便把自个儿脱了个干净，金发女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取了一条浴巾。
那毛巾展开之后实在是大过了头，将脱下了衬衫的瘦小少年裹成了一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像只白乎乎的蚕。
两个棕发的女侍投以好奇地目光，就连一直没有什么表情金发女侍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过小姐，他的脸色很差呢。”
“……”林娜终于把目光从手机移到了柴玖的身上，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对司机吩咐道，“到前面那个路口的时候拐一下，先去趟学校再回姑姑家。”
柴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这个人真是……”林娜冷着张漂亮的脸盯着柴玖，后者红着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急忙将自己裹得几乎看不见头，“讨厌又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无奈。
两个棕发的双胞胎女侍笑嘻嘻地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噫，小姐嘴上说麻烦又把人家弄上车干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么？”
“没错没错，小姐每回都是这样……”
柴玖半响才怯生生地把湿乎乎的头从毛巾里探出来问。
“我可以……借一下电话吗？”
“……”
“我想给……给我妹妹打个电话。”
“……”
“可以……可以吗？”
“……”
真是够了！用那种小动物一样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盯着人看，谁能忍心说‘不’啊！
26.
柴玖在陌生的床上醒来。
床很软，被子也很蓬松，这让他一瞬间有点不想起来。
季汩的脸在眼前放大，随后柴玖的视野开阔起来，只见对方坐在床边手里正握着一支温度计。正午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显然已经是第二天。
那么昨天……
“娜娜说你在她车上晕过去了。”季汩将接了热水的杯子递到柴玖的嘴边说，“是她把你送到学校的医务室输液的。喏，她姑姑和我妈妈是闺蜜，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娜娜这个女孩子么，虽然性格别扭了点，但本性还是很好的；如果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也不要太在意，她从小就是那个样子的……哦，话说回来，柴玖同学介意和我同居吗？”
“咳咳咳……”柴玖被热水呛到了。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瞧，这里是我的宿舍。”
季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因为A班暂时没有新宿舍，所以柴玖同学不介意先和我一起住吧？”
外表纯良无害的猫先生，向床上的小鼹鼠提出了邀请。
柴玖垂下眼帘‘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他就那样懒懒地靠在床背上，从被子里露出修长的脖颈与一点光裸的肩膀，蓝色的壁纸背景衬得长睫毛的少年皮肤雪白，因为出了些汗所以脸颊还透着一点粉，像幅很好看的人物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那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好热……”柴玖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遥控器，“这个键是开冷气的吗”
季汩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不再那么镇定，但显然他迟了一刻。
‘嗡嗡’的马达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气氛霎时间微妙起来。
“啊……”柴玖终于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接着进入了某种奇怪状态，“季主席，还真是死性不改，一不留神就自己玩得很开心呀……”
说话间，遥控器上的按钮被无意识地按来按去，季汩的脸色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转换了不知多少次。
少年陆陆续续地从床铺间翻出了手铐，一捆红色尼龙绳。
“图书馆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不如季主席求求我，好让我们继续吧。”
季汩额头渗出了一层汗，夹紧了双腿坐在椅子上仿佛在受刑似的，眼神却慌乱中带着一点兴奋。
“可是伤口好痛好不想动啊……”少年没有感情地说，打了个哈欠躺了下去，“医生没有说过要静养吗？运动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这种病人呢。”他含糊地喃喃着，翻了个身便准备睡觉，将晾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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