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生见他替自己整理西装下摆的动作突然迟疑了一瞬,转头去看胡达的眼睛,却在那对躲闪的眼里瞧见一抹浓重的湿意,他当下便愣住,半晌,露出一点心疼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叔,这种日子,你怎么还要不高兴呢?”
胡达被他抓住眼前这难堪时刻,十分不甘心,赶紧侧过脸去佯装抹汗地擦眼睛。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这是发愁得慌,头疼你这个身子啊,怎么长的,喂你吃什么都长不胖。”
听他说起这个,青年又笑了。
这点倒是不假,别的不说,就只说过去的这半年里,胡达为了让他长点肉,做饭的时候不知挖空了多少心思。荤素搭配,按时准点,到后来连每日例汤都煲上了,都还不如臧文清来找吴久生玩,成天请他喝奶茶的那一阵子给青年养上来的分量多。
可他那样瘦,穿上西装,却非常好看。利落又板正,让胡达看一眼,都挪不开视线。
他那忍不住想偷看,又不想被人抓着自己正在偷偷打量的眼神逗笑了吴久生。他系好领带,两手往胡达面颊上一贴,捧着对方的脸就凑过去。
“你是我胡叔叔,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亲我就亲,想看我就看,有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胡达面颊一热。
“哪个要亲你了,你这马上就要出门去做正经事了,你叔叔我这点定力难不成还没有?”
吴久生望着他一笑。
“可我想啊。”
说完,他便拉过胡达,踮起脚来,轻轻在胡达唇边吻了一下。那一下,和小鸟轻啄似的,只有种春雨落尽,草间染上点点青绿的感觉。
胡达脸也不红,心也不跳,他只觉得欣慰,一颗心如被春风拂过般温暖熨帖。
“这次招聘会,有看上的工作单位没有?”他问青年说。
“出了一批市政改造的工程单位,我想试试。”他一笔带过地回答,“很多新项目上马,年内就招标,公司都在招聘审计助理。”
胡达其实没大弄明白青年的意思,不过他觉得,只要是吴久生说的,那便是很好的,靠谱的,但凡吴久生喜欢,他就喜欢,无论如何都要支持。
青年见那话说得不算露馅,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绝不允许自己对胡达撒谎,但也不想一次性就把事情和盘托出,只能选那种折中的说法来回答。但实际上,他看中的项目其实只有那一个,现在他不打算说,也许等到结果出来,真的面上,他就可以给胡达一个惊喜。
大型项目集团的招聘面试大多大同小异。上机测试加笔试,笔试过后是一面和二面的群面,再然后才是单独的谈话。通过所有的考核便会发放录取,然后参加公司的素质拓展训练和团建,最后还要集体组织体检。
等吴久生完成以上所有繁琐的环节,已经是两个多星期以后的事了。
这两个星期,胡达简直等得煎熬。他按照吴久生的吩咐,早早地把城里这间一直租住着的农民房给退了,收拾好了两个人所有的行李,甚至还雇了一辆专车,只因为青年告诉他,单位已经定下宿舍,要一次性把所有的东西拉到新项目园区去。
那个园区似乎距离市区很远,胡达和青年并排挤在后座上坐着,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一路晃荡,开上了水官高速。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很熟悉。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他们颠簸经过一处崭新立起,还没有封顶的厂房时,胡达才真的认出来,那到底是哪里。
吴久生带他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坪乡,经过这样的两年,兜兜转转,他们竟然一朝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只不过眼前的坪乡,和胡达记忆里的已经全然不同。友谊南路上新起了一处巨大的现代化工业园区,把过去所有的小型加工厂进行产业整合的同时统一对外招商。处处都挂着横幅标语,胡达看得目不暇接,只知道标语里说,那是市政的重点工程项目,光是挂名的资产企业,就有好多家。
吴久生任职的集团公司坐落在园区的西北角,从侧门停车场驶出,不过二十分钟车程,竟然就能连接到原来的小厂房区。
深圳的发展日新月异,离开坪乡就像去了另一个世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再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切都感觉那么熟悉又陌生。据说生活街这片现在风也吹得使劲,家家户户都在传市政想要征用那块地脚,工厂从年内开始要忙着搬迁,剩下的房屋住户也要统计好居住面积,统一拿政府补助款签署协议,在新农村社区就地拆迁环境,户口可以落下,五年内还会新起一所小学和一所中学。
人人的脸上挂着笑容,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胡达站在那样一股巨大浓烈的氛围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眼就看见了旧时生活街的入口,还是一模一样的小桥,过河以后拐入第二个巷子口,沿街的第三家店铺,就是他们曾经的家。
他只听许崇文说过,他自己盘下加工厂,从源头开始做电子商务,生意做得不错,到后面需要扩展业务,已经久不用坪乡这儿的这间小小门面了。但他不知道从那以后,这儿就归谁管了。
许崇文曾经告诉过他不要担心,这儿他一直替胡达保留着,保留得很好,就等着他回来。
可胡达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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