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是真的啰嗦。青年的话没说完,又再度被胡达给打断。他吃完青年的舌头,还舔了舔嘴,好吃,为了等吴久生回来,他也没吃晚饭,可他一点也不饿,有这个人吃,别的什么也用不着了。
“你别叽歪了,我耳朵疼。”他扶住青年潮红的面颊对他说,“我全告诉你。”
胡达告诉青年说,他是湖南人,老家原本在衡阳的樟木乡种粮食,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十八岁那年家里的双亲都离世以后,他独身来到深圳闯荡,一开始和几个同乡睡在火车站里,在火车上和旅客兜售拖鞋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靠这些小生意攒下第一桶金,后来又和人合伙,做装修建材,99年的时候实业还很兴盛,做装修行业利润空间很大,不到年中就开始回本赚钱。
青年大惊小怪地感叹了一声。
“你从卖拖鞋到跑去做房子啊,所以说这个店也是完全靠你自己弄起来的吗,你真厉害。”
胡达被他说得都语塞了。他刚还在担心后头的话如何才能圆过去,得怎么解释从当年走上坡路的状况直线跌落成今天这幅鬼样子才能不叫青年起疑。没想到青年的小脑袋里根本一点概念也没。在他看来,能在坪乡的厂区里有一间自己的店,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他哪里知道,当年那些和他一块在建材行业闯荡的朋友,混得好的,如今在罗湖区都已经买下好几处房产了。
胡达有时候都觉得吴久生这个人很神奇,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是该自卑好,还是该庆幸好。他机灵起来鬼点子一筐接着一筐,动小心思耍赖偷懒的本事不输给任何人,可傻起来的时候,单纯得就和张白纸一样,随便一点微不足道的屁事在他看来也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他看胡达的眼神时而亮得惊人,让胡达都羞于直视。
这么容易骗,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跟他提什么一辈子。胡达抱着青年,一种想哭的柔软冲动打心底里升起来。
“昨天忘了问了,你老家有什么习俗没有?”他突然开口说。
“什么习俗?”青年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习俗?”胡达反问,“你说,我算不算你的第一个男人?”
“滚!”吴久生踹了一脚他的肚子,又打了一掌在他的下巴上。不疼,但起码知道现学现用,还算聪明。
胡达笑着看着他。
“我把这家店都陪给你,你要不要?”
“我要来有个屁用,我又不会做饭。”他“切”了一声,过后又忽然眼珠一转,“咦,说起来,你这家店叫久久烧烤,我叫吴久生,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店,要说出去,不知道的肯定都以为它本来就是我的。”
青年说着,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玄机似的嘿嘿笑着。
胡达也笑了。
“对,是你的,都是你的。”他应和着说,“我也是你的,到死之前都是你的。”
他说完那句话,亲昵地亲了亲青年的前额。青年却忽然愣住,在胡达看不见的那几秒里,他好像一瞬想起了什么,笑意错愕地凝固在了眼里。
第八章
吴久生当晚想起用微信联络薛锦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躺在胡达的床上,顺理成章地吹着他房里的空调,枕头旁边扔着一盒开封的凤梨酥,已经被他吃掉了两个。
其实在此之前他和薛锦同并不算有多熟,可能是薛锦同戴着眼镜的缘故,吴久生总觉得他是读过很多书,很有文化的一个人。而薛锦同的性格也比其他工人更内敛冷静,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平时上班从来不会迟到早退,专业技能也很熟练,除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周末要固定往东莞的洗浴/城跑以外,压根没什么别的爱好,和吴久生,也谈不上有多少共同语言。
但他还记着上次帮四毛去找了薛锦同的事,也记得自己答应过,欠他的人情一定会想办法还上。
结果薛锦同并不是要来找他还这个人情的,他在微信里说得很模糊,只说有个朋友是附近另一家工厂的,和吴久生是一个地方的,想认识一下,他便寻思着干脆组个饭局,大家彼此也算多一桩缘分,特地问吴久生明晚有没有空,下班以后他想三个人一道,吃个晚饭。
吴久生往微信里敲回复的时候胡达整好进屋,青年把空调温度调得太低,冷得他倒抽一口气,皱着眉打高了温度,拍了一下青年露在外面的膝盖。
“小心老了得关节炎。”
吴久生扭着屁股往床铺里边挪了挪,给胡达腾出个空位,胡达顺势躺上,感受了一下,还是有点窄,他计划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和青年一块去趟城里,拉个双人床回来。
他扭过头给吴久生盖毛巾被,一眼看见了青年的手机界面。
“明天晚上有约?”他问。
青年“唔”了一声,“好啊,那不如干脆到我住的店里来”几个字才刚打上,就被胡达抢了手机,未发出的消息删了个干净,换成一个“好”字发了出去。
青年很不满意,抗议地叫了一声。
“你干嘛呢,反正都是吃饭,干嘛不把人叫过来,你顺带做个生意,吃完了我还省事,都不用再往外走了。”
“不懂规矩。”胡达敲了一下他的小脑门,“这是人家来找你交朋友,不是你请人家吃饭,在哪儿吃应该是人家说了算。”
“可那样我不就得跟他们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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