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报警的话,那就只有退出,像四毛这样的集团作案,牵涉甚多,断然不会允许一个吴久生这样知晓他们全盘安排的人说退出就退出,胡达知道,四毛是地头蛇,身边跟着几个小弟,在黑道上未见得也全无背景,擅自退出的话,说不定会招致更猛烈的报复。
唯一剩下的路便只有屈服。
胡达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了青年的脖子。
“你听好了,我会去找四毛,向他保证你不会继续参与这件事,也不会继续留在这片地方,我会把店暂时关了,再托朋友帮你打听其他工厂区的工作,我们搬家,换个地方,等风头过了,再重新开始。”
胡达的说法让吴久生愣住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去别的任何地方,更不要说现在立刻就让他辞职,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再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拥有的,已经住习惯的家,甚至离开坪乡,去往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
那几乎就等同于放弃眼下他所拥有的一切。
那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不行!”吴久生几乎是本能地护住了那台电脑。他从胡达手里抢过它,拼命护住,脸涨得通红看着胡达,“我们能不这样吗?我不想搬走。”
胡达严肃地看着吴久生。
“这是江湖规矩,一旦你答应了替他们做事,中途想退出,就得付出对应的代价。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吴久生用力摇着头。
“我不走!”他喊了一句,“总之我不走!要走你走!”
“吴久生!这时候了你还胡闹什么!”胡达也恼了。他并不完全只是在生青年一个人的气,更多的是在担忧,今晚他和吴久生在树丛中被发现的事一定会成为工厂区莫大的谈资,从那两个保安口中传出去很远,不了解的人听去了倒还没什么,知道那个时间吴久生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人听了,则会立刻明白胡达已经撞破这次行动。同吴久生一样,胡达自己,都会成为那伙人的威胁,他和他的小店并没有那样的实力抵御四毛那样的本地势力。
“我没胡闹!”谁知吴久生倔强地打掉了胡达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梗着脖子说了一句,“那我就帮他们干!就干这一次,也不行吗!”
“你说什么?”胡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前一秒所听到的话。
“就这一次,真的。”吴久生以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就一次的话,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况且该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根本没有我什么风险,我参与过一次的话,就是和他们一条船上的人了,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我保证,一次以后我就退出,我让薛哥和他们去说,薛哥对我好,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忽然的一道怒意从胸中迸射出来,胡达几乎气得手抖,“对你好的人会让你做这样的事吗?你宁可参与他们,做一次恶,也不愿意为自己之前草率的决定付出代价?吴久生,你已经成年了,你不是小孩子,你连一个成年人基本的担当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担当!也从来没人教过我!”面对胡达的怒火,青年也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跳起来,用力推了胡达一把,“我只知道我好容易才从家里跑出来,刚过上半年多好日子!才半年!你知道我之前在家挨过多少打吗?现在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手里有钱,在厂里有朋友,你为什么让我全都说丢下不要就不要了!不就只干这一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被抓不就好了吗,对不对我都已经干过了,你让我现在走,我又得从头来,还要吃多少苦!我们明明可以过好日子的,你知道他们给我开多少钱吗,干一次就给我两万!”
青年倔强而不知死活的话语每一句都打在胡达的心上。他感到痛心疾首,同时又为了一瞬之间从吴久生身上瞥见到的,那一抹年少时自己也曾经拥有过的影子,而陷入深切的自我怀疑。
吴久生实在与他很像,他们都没能从家庭和社会中得到足够的教育,胡达的教训是从牢狱生活里学来的,是带着血色和伤口的,他本不必非那样成长不可,如果当年,能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跳出来阻止他的话,他也就不会如同割裂骨血和内脏那样生生被夺去中间珍贵的十数年光阴了。
胡达吼了一声,把瘦弱的青年一把堆倒在墙边,抄起墙边靠着的的拖把,一棍子落在了青年的背上。
吴久生吃痛,缩起身子哭喊了一声。
“你说没人教你,今天我就来教你!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胡达赤红着一双眼睛,强压住心下的不忍,对着青年蜷起的身子,又落下一记打。
吴久生哭了,他抱着脑袋透过举起的双臂缝隙望向胡达的眼神满是哀求和恐惧,他就像只惊吓过度的小动物,全然没了方才倔强挥舞的牙爪,只剩下瞳孔中满布的惊惶和绝望。
他把自己缩起来,胡达才注意到,原来青年的身形这么小,甚至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更瘦,更单薄,比同龄人看上去都要营养不良,充满了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他不单单只是害怕胡达手里的拖把棍子而已,在吴久生的脸上,写着比那还要深切得多的恐惧。他极度地抗拒与排斥,也极度地伤心和难过,胡达方才的两下打明明是控制过力道的,虽然痛,却不至于痛到令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完全无法忍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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