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境好一点了,本以为他爹妈可以不用起早贪黑了,结果说要转战房地产的爷爷突然去世了,这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他爹妈身上。
万事开头难,他爹妈又怕辜负了他爷爷的期望,所以就越发地不见人影,龙越就成了龙放第二个“妈”。可是龙越比龙放大十岁,龙放上小学的时候她都高中了,课业繁忙,只好把龙放送去住校。
龙放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住校,一直住到大学毕业,对家里压根没什么归宿感。
他和龙越尚且一周能见一次,和他爹妈,那是全凭缘分,后来他爹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醒悟,每到年节就主动来问他要什么礼物,并且保证会回来陪他。
龙放还真信了,从早上就开始等,结果只等来一通冷冰冰的电话。
那得是多忙啊。
后来龙放过生日,两位大忙人总算是抽出空来了,在家呆了一天,结果那天是工作日,龙放要上课。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龙放飞奔回家,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纸条,公司出了问题,两位又飞走了。
那以后龙放就很难再去相信谁了。
他极度讨厌被欺骗。
就算现在家业兴盛,他的父母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疲于奔命了,他也对回家提不起什么兴趣了,除了逢年过节回去吃个饭,别的时候都在外面浪。
所以“逢年过节”,在他们家的意义不一样。
是难得的几次阖家团圆。
他的父母因为自觉理亏,心虚得连句重话都不敢跟他讲,龙越在骂他的时候,还能听见他们在旁边劝架。
他被抓到出柜那天也是这样,龙越把他按在桌子上抽,他的父母从震惊到盛怒,又从盛怒到平静,最后却只是说“算了算了”,还帮忙拉架来着。
他有时候都觉得好笑,这算是个什么家啊。
龙放本来就头疼得不行,听着这一串骂声就跟听苍蝇嗡嗡嗡一样,时远时近,得好一会儿才能分辨出其中一两句。
他运用初中语文知识,总结了一下大意,总之就是说他不懂事。
龙放跟他爹妈不亲,对龙越却有十二万分的耐心,忍着心里的不适听她从头骂到尾,最后对方鸣金收兵的时候还很不是东西地皮了一句“谢陛下不杀之恩”。
龙越:“……”
挂了电话,龙放放空了两秒钟。
然后要去拿季青放在床头的汤圆,可惜他不知道是不是躺得太久,或者单纯地是饿了低血糖,一站起来眼前就黑了一下,他一踩空,直接滚到了地上。
季青估计是没走远,听见动静就开门进来了,就看见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衣柜,脸色有些发白。
季青把他抱了起来,放回床上,试了试他的额温:“哪里不舒服?”
“没事,”龙放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饿了。”
他躺在床上想,自己该不会是喝了假酒吧?要不然怎么后劲这么大?
那家店叫什么来着,他要去投诉。
季青一边给他喂着汤圆,一边说:“今天剧组大部分都没起得来,王导给你们放了一天假。吃完你可以接着睡。”
对哦。
龙放突然想起来,今天十点钟,剧组要飞横店的,现在都下午两点了。
照昨晚那德性,怕是全剧组都改签了。
怪不得王导没来催。
“这样。”龙放自语了一句,伸手要去接季青手里的碗,这么喂着怪不像回事似的。
可是季青往后缩了一下,没给他。
龙放试了两下没拗过,也就随他去了。等吃完的时候,他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前几天去哪儿了?”
季青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
龙放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我大姐结婚,回老家了。”季青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怎么,王导没跟你说吗?”
龙放愣了一下,而后忽然笑了起来。
季青这个人,哪能指望从他嘴里听见句实话。
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没有。”他说。
季青转过身出门,龙放才又低下了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哪怕你明说是因为不想见我了呢。
他抓着头发的手紧了又松,一头乱发越发得毛躁了,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你走都走了,又回来干什么。
好玩么。
难道非得看着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才走得甘心吗?
多大仇啊?
龙放没有再接着睡,甚至没有多留,借着那从脑壳缝里抠出来的清醒打车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被他姐逮住了,两位大忙人也没有说不等了,还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就像当年龙放搬着板凳坐门口一样。
可惜当年的龙放没他们这么好运,还能等回来一个谁。
龙放简单地打了两句招呼,也没多说什么,步履虚浮地上了楼。
躺在床上,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头天晚上萦绕在身边的薰衣草香。
和那双抱着自己的手。
季青送走了龙放,也没再回那小破屋,直接回了西山。家里很整洁,头天晚上没吃完的外卖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窗帘也都被人拉开了,阳台上是晾好的衣服——保洁阿姨已经来过了。
电视机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大意是指责他丢三落四出门不关电源之类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季青刚开始还会有点羞愧之心,现在都随她去了,炸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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