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顷去了哪里?成顷还会回来吗?
若是回来了,往后的日子,成顷会陪在肖衢身边吗?
他站在熊熊燃烧的火里,无法挣脱,无法控诉,唯有听任灵魂像当年的肉体一般,灰飞烟灭。
?
形体早已不存,魂魄也七零八落,却终究留了下来。
“您救了我。”黑暗里,成顷只是一抹白茫茫的虚影。
“我?救了你?”盛羽不懂,也无力再去思考。他已经虚弱到只剩一缕余魂,随时可能被风吹散。
“您救了我。”成顷重复道:“这是第二次,十年前是第一次。”
盛羽费力地听着。
十年前?十年前的他刚满20岁,与成顷素不相识……
成顷轻轻地笑起来,虚影摇摇晃晃,“那时我只有12岁,小男孩一个。您救过那么人,一定已经早就记不得我了。”
“是吗?”
“但我记得您,您救了我的命。他们说您是最厉害的特种兵。”
盛羽苦笑。
“我一直想再见您一面。”成顷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我濒临死亡,而您占据了我的身体。”
“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您救了我第二次。那时其实我已经死了,就差宣布死亡而已。您来了,帮我度过最凶险的坎,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盛羽不言。
“我不想死,我依附着您的灵魂,才给您带来那么多痛苦。”成顷的虚影缓慢地一矮,像是鞠了一躬,“对不起。”
“不用道歉,身体本来就是你的。”盛羽声音缥缈,“能重活这么久,了了上辈子的心愿,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谢谢你。”
“但是他有。”成顷说。
盛羽的余魂再次疼痛起来。
“您救了我两次,我想报答您!”
“我正在消散,很快就不再存在了。”
“我分您一缕魂!”成顷迅速靠拢,盛羽顿感灼热难忍。
“我的命是您救的。当年如果不是您和您的队友及时赶到,我……不,我们全村都会死在那些丧心病狂的毒贩手上。”成顷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的!现在您又救了我一次,我应当报答您!”
盛羽虚弱至极,已经听不大清了。
“你将魂分给我,那你会受到什么伤害?”
“不知道。”成顷没有隐瞒,“也许是生病,也许是记忆缺失,也许是……”
最糟糕的情况是再也醒不来。
盛羽轻轻将他推开,“不用,你好好活……”
话音未落,虚影已经撞了过来。
世界天旋地转,最终归于沉寂。
?
盛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周围是一片混沌,没有肖衢,也看不见成顷。
只知道,自己还留存在某个地方。
成顷将一缕魂给了他,就像给将死之人渡了一口气。他没能彻底消散,却也没有完整的魂魄。
连孤魂都算不上。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成顷有没有醒来?肖衢呢,肖衢过得好不好?
最后一个问题,他其实知道答案。
怎么会好?用什么来好?
很快又乏了,意识逐渐模糊。大约因为只剩下余魂,即便有成顷的魂魄支撑,大多数时候也无法保持清醒,浑浑噩噩的,哪一日彻底没了也说不定。
偶尔,他能通过成顷的魂,看到成顷的部分记忆。
原来他真的救过成顷。
被毒贩控制的边陲村庄,一场残酷的清洗正在进行,他与他的战友从直升机上索降而下,手中的狙击步枪精确地瞄准毒枭们的头颅或是心脏。
12岁的成顷浑身血污,脸上满是毒贩的脑浆,被吓得失了禁。他也不嫌小孩脏,抱在怀里就冲队医所在的步兵战车跑去。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记不得,成顷却记得那样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次清醒时,他看到了一缕光。
后来,这缕光越来越盛,他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居然是一处“玻璃房子”。
“这……”他茫然四顾,没多久又跌入睡眠。
总是这样,清醒的时间太短,好像得睡好几天,才能换来一刻清醒。
谜团太多,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开。
清醒的时间又到了,他还是看到了那缕光。
艰难地调整视线,待视野终于清晰,他震惊得几乎当场昏厥。
近在咫尺的,居然是肖衢!
肖衢正看着他,眸光极深,像诉说着无尽的想念。
“肖衢。”他低喃着想要靠近,碰到的却是冷冰冰的玻璃。
“盛羽。”他听见肖衢以极低沉的嗓音说:“我很想你,什么时候再到我梦里来一次,好吗?”
如果魂魄会落泪,他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短暂的相逢耗尽了他多日沉睡蓄来的精力,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肖衢,又再次睡去。
渐渐地,他明白了自己在哪里,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
放在肖衢办公桌上的照片,是他生前最后一张照片。那时他只有21岁,人生最光彩夺目的年纪。
照片在相框里一放就是九年,有肖衢最深的念想。
而他,如今就附着在肖衢的念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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