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想的,等我爸醒来之后,也许他就会同意了。
就算不同意,朝我发火,也好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我一路开回去直接去了医院。
就在走廊上看见了我妈,她应该是算着我要到的时间,出来等我。
我跑了过去,她看见了我,眼睛还有些红,神态也疲惫,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她需要我。
她看到我,先是问了我:“你今天是在上班吧,突然跑过来,有没有关系?”
“没事,我请假了。爸呢?”
她带我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就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生病会让一个人迅速的苍老,我想是没错的,在我印象里,我爸还是那个即使长了白发也说话中气十足的人,他看人的眼神尤其镌利,可如今闭上眼,却是个脆弱无害的小老头。
我妈跟我说,医生建议动手术,手术风险本来是不高的,但因为我爸年纪大了,所以风险会比正常人高一点,但是医生也还是有把握的。
她只是当时听到要做手术就吓坏了,所以心急慌忙地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去找医生问问,妈你先坐着。
她还想跟我一起去,我怕老太太会多想,就不让她去,让她陪着我爸。
我去了办公室,找到了我爸的主治医生,医生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讲话很稳重,并且条理清晰,跟我分析了手术的利弊以及大致是如何操作的。
他都有面对像我妈那样的中老年妇女的耐心了,面对我也尽职尽责地再次把跟我妈讲过的内容再对我讲一遍,甚至还给我讲了几个以前的成功的病例。
我听他讲完,便说,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他翻了翻日历,说后天早上。
晚上我在医院陪房,让我妈回家去休息,我妈不放心,一直不肯走,最后我说那您回家去做点饭吧,我有点想念您做的鱼了。
她便同意了,知道我爸后天动手术之后,她也稍稍放心下来,说:“那我去菜场看看,本来应该早上去买鱼的,晚上也不知道新鲜不新鲜。”
老太太念叨着,我给她送到电梯,她就让我回去了。
说我爸得有人看着,她自己可以走的。
我只能顺着她,看着她下去之后,我又给傅余野打了电话。
告诉了他我这里的情况。
他说:“三院的脑外科团队在国内算是一流,我可以安排帮老师转院。”
我知道他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暂时没什么事,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你现在只要带好小雎就行了,他有吵着要来找我吗?”
“小雎很乖,老师不用担心。”
他把电话给了小雎,小雎问我:“爸爸,你出差去了吗?”
“嗯,你这几天就和小野爸爸一起住吧,乖点。”
“我知道啦,我很乖的,爸爸动画片了。”
他说着又跑走了。
“他这算是乐不思蜀了?”
我凉凉地问傅余野,傅余野低声说:“可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
我妈给我送过饭后,又待到了门禁才走,她怕医院里的被子盖起来不舒服,还给我从家里拿了张羊毛毯。
晚上我就盖着羊毛毯,听着仪器的嘀嘀声,睡在我爸的旁边的折叠床上。
其实印象里已经很久没和我爸这样‘一起’睡觉了,我也没有像此时这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数着他脸上的皱纹,竟然生出一点可怕的悲凉来。
但是却又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知道身边的这个从小抚养我长大的男人,即使是沉睡不醒着,他也是保护着我的父亲。
第二天护士又来做了术前检查和准备,第三天早上我爸被推入手术室。
四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爸应该二十四小时内会醒,他嘱咐了我几句术后注意事项,便和旁边的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说到:“听说你最近发的论文很轰动啊……”
那个医生还戴着口罩,高高瘦瘦,一双眼睛格外冷静睿智,他声音也偏冷,只是语气和善,便很有质感:“哪里,师兄去年的课题我也看过,非常受启发……”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去换衣服。
……
我爸醒的时候,还很虚弱,讲话都不利索,我妈担心地去叫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一番,说这是正常的,让病人好好休息。
我妈听了,又追出去确认一遍注意事项。
我爸也看到了我,但是他的视线只是在我脸上停留了会,便闭上了眼睛。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但我过去了,握住他还有些凉的手,叫了声爸。
他连手指都没挣扎,我想他也没力气现在训我。
我爸醒了后,我妈大概是要把这几天的牢骚都给发出来,加上我爸还不能讲话,所以我妈从我爸是怎么去公园滑倒的到被送到医院,再到她打电话给我,甚至是医生说的话,都讲给我爸听,我爸有时候听得烦了,就闭眼睛,我妈就不讲了,说:“困了吧,那你睡,我陪着你。”
她见我缄默地站在旁边,便让我回家休息去。
毕竟我也不确定我爸是不是真的想看到我。
我走到病房外面,我妈问我有没有家里的钥匙。
我说:“我住酒店”。
她一听,脸上就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说:“好端端地回家,怎么就要住酒店呢,不是白白浪费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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