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封灿也跟上,两人在厕所里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儿,交流完回到包厢,封灿又有心情和队友们抢麦了。
他把麦克风当成武器,在台上大杀特杀,程肃年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微笑看着他。
这是昨天晚上的快活时光,后来他们玩够了,回基地休息的时候,封灿和程肃年一起洗完澡,累到稀里糊涂地倒在床上就睡了。
现在才下午一点,程肃年怎么醒这么早?
封灿把视线从墙上的挂钟上收回来,穿着睡衣下床,然后在昨晚脱下的衣服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本打算给程肃年打个电话,问他干嘛去了,但刚解开手机锁,就看见了微信消息——
程肃年:“我回老家一趟,后天回来。”
又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封灿:“……”
太过分了吧!以为好吃的就能打发他吗?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就在封灿满腹怨念的时候,程肃年已经到机场了。
这一趟行程突然,程肃年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老家没人,他也没有事情要办,可能是想回来扫个墓吧。
不知道这是第几年了。
每当回忆起旧事、想起父母,过去那些平凡日常生活里的片段总是忘不了,但记忆一年比一年模糊,这是生理上的遗忘,不受主观情感控制。
以至于,每当程肃年觉得记忆又变少了一部分时,他就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往前走,越走越远,一路上失去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另一些东西。
得到的固然值得喜悦,失去的却将成为永远的缺憾,再也不能弥补了。
程肃年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他成为世界冠军,身披国旗,被国家台报道,父母看见新闻的时候,会怎么想呢?他衣锦还乡的那天,爸爸会为他骄傲吗?
应该会吧,但他没有机会了。
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多数时候理智到近乎冷漠,看重结果大于过程,但人活着就是在经历一个永远看不见结果的漫长过程,他什么都想控制,可其实什么都控制不了,到最后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程肃年独自一人来到墓地。
他父母合葬了,他把带来的花摆在墓碑前,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好和墓碑上的照片相对沉默。
天快黑的时候,程肃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现在不大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和小时候上学一样,每次到了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他就会有点紧张,跑到父母面前求鼓励,让妈妈安慰一下,第二天才能考得好。
后来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撒娇,男孩子要面子,这个习惯就慢慢地改掉了。
现在他二十六岁了,他要去打世界赛了。
也许——不,不用说也许,不用自欺欺人,这就是他最后一次打世界赛的机会,如果今年登不上世界之巅,明年更不可能了。
“妈,你说我这次能考好吗?”
墓地建在郊外的山上,夕阳降落的时候,微风摇晃树影,程肃年在墓碑前蹲下,抬手捂住了眼睛。
……
封灿下午一点起床,匆匆地换上衣服,拿起手机就出门了。
他饭都没吃,一边下楼一边订机票,赶在程肃年上飞机后的两个小时,也上了飞机,和他飞往同一个目的地。
来到同一座城市很容易,但要想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
封灿给程肃年打了好几通电话,可这男的竟然关机了,封灿气得要命,一个人在机场呆了半天,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后来他没办法了,给郭野打电话,打听程肃年可能会去的地方。
果然,郭野是程肃年现在所有朋友里最了解他的一个,以前陪程肃年一起回老家办过丧事,现在还有大概印象。
封灿按照郭野的指路,去程肃年家敲门,结果被邻居打发出来,告诉他别敲了,没人回来过。
封灿给程肃年打电话,依然打不通。
他无处可去,继续在门口等人,等了很久,程肃年仍然不回来,封灿等到脑袋着火,头发冒烟儿,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脑筋一抽,他竟然敢去墓地找程肃年。
这是一个挣扎的过程,一开始,封灿一边对自己说,“再等等,别急,他一定会回家的”,一边想,“程肃年回家是来看父母的,他不在家,是不是去扫墓了?要不我去找他吧”。
可是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去墓地找人,似乎太过于丧心病狂了,万一程肃年不在呢?他一个人黑灯瞎火地跑去郊外墓园……
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封灿很担心,虽然程肃年这么大活人不需要他瞎担心,但他特别担心。
这期间他给郭野打了八百个电话,问这问那,直到他拿手电筒照到了前方熟悉的人影,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下。
“程肃年!”封灿从旁边绕过来,腔调几乎有点气急败坏,“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回家?”
“……”
程肃年呆了一下,明显没搞懂为什么封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封灿却后怕起来——刚刚一个人在墓园里乱转的时候都没怕,现在看着眼前一排排整齐的墓碑,简直跟鬼片现场一样,他用力抓紧程肃年的手,那模样简直有点可怜,小声地嘟囔:“我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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