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瞥了眼她妈妈,傅知礼皱起眉头看着妻子:“所以你也知道?”
傅瑶妈妈斯斯文文的,声音一点没慌张,往丈夫肩上轻轻一拍:“好啦,吃饭吧。”
“一个当妈的,净和女儿胡来。”傅知礼没忍住说。
傅瑶妈妈平淡地转身看着丈夫,平淡地问:“我怎么就胡来了?阿羽老师不知道他哥哥的男朋友就是小非,就算存了点别的心思也从没显露过,教瑶瑶也尽心尽力的,有什么好说的呢。”
傅知礼的温吞性子,他妻子比他更平淡,又有着平淡里的气质。
“这不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问题,”傅知礼从妻子手里接过她添的饭,“是你们欺上瞒下……”
傅瑶嘟着嘴接话说:“谎报军情?”
傅瑶妈妈大约是听丈夫这样说不太愉快,搁下手里的筷子,仍旧是平平淡淡地问:“怎么还有个‘欺上瞒下’了呢?”
傅瑶看她妈妈这样就知道她妈妈不太开心了,傅瑶妈妈是当老师的,每次不太开心了就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副要和学生谈话的模样,声音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就是不太一样。
傅瑶幸灾乐祸地和她爸说:“你快哄哄我妈,不然明天她不做饭了,我可不要吃你做的饭。”
“就你话多……”傅知礼平淡地回了女儿一句,又对妻子讲,“瑶瑶不说,那是‘欺上’,你也不说,那不是‘瞒下’吗?”
他们家没养小狗,傅瑶吃着她妈做的饭菜,瞪圆了眼睛,摇摇尾巴。
傅瑶妈妈浅笑了下,重新执起筷子有些嗔意:“就你会说。”
“这事的确难办。”傅知礼一直叹息到吃完饭傅瑶去写作业。
傅瑶妈妈把他的外套挂在臂弯,手里还拿了件羊毛背心:“你晚上还要去医院,多穿件毛背心吧。”
傅知礼走到妻子身边接过衣服穿上,妻子给他捋平了外套衣领的褶皱。
“你这性子一点都不知道着急的。”傅知礼看着妻子。
傅瑶妈妈抬头看了丈夫一眼,傅知礼的个头也挺高,她个子矮,仰头看着他的时候傅知礼竟然发现妻子有一根白头发,伸手叫她别动,就要摘了那根白发。
傅瑶妈妈推拒了一下:“变老是人之常情。小非喜欢上谁,不喜欢谁,就算妈妈那边再反对,只要他认定了就没法更改。难又怎么样呢,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能走过去就是了,过不去的地方我们帮一把。”
傅知礼顿下手来,抚在她脑后:“爸爸妈妈也是想让小非和我们一样,安安稳稳的过生活。”
“像爸爸妈妈那样吵吵闹闹也是一辈子,像我们这样平平淡淡也是一辈子,他要怎么活是他的自由,别人说了不算数的。”
傅知礼往低头往妻子额上亲了下:“说不过你,语文老师。”
她便往丈夫手上拍了拍:“路上注意安全,知礼医生。”
第二天早晨,大约是傅知礼和他们父亲私下沟通过,傅老教授的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傅知非这里。
对于父亲,做儿子的多少感情复杂,小时候的敬畏,少年时的叛逆,再到后来而立之年,父亲老了,又会生出一种英雄居然迟暮的惋惜感。
傅知非两兄弟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观点大概都是一样的,除了太宠媳妇这个不大不小的弊病来说,傅老教授是他们的启蒙老师,也是人生路途上不可或缺的人,树立了他俩的三观,当然也传承下宠媳妇的习惯。
电话是大清早打来的,傅知非还在外面晨跑,接到父亲的电话大概就能猜到是他哥说了他的事。
“爸……”傅知非停下脚步来牵着小狗往回走,家里舒望给他准备着早饭呢。
老教授听儿子声音还带着一点喘:“跑步呢?”
“嗯,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我妈呢?”
老教授声音慢悠悠的,却有着年长者的不怒自威:“上回你三十岁,叫你回家吃饭你也要和她吵架,惹你妈生气。现在要娶媳妇了知道管我们叫爸妈了?”
“不是……”在提到和傅妈妈有关的事情上傅知非就没说话的余地。
“你妈妈一大早跑去和她姐妹们跳舞去了,”傅教授转过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吧……”
傅教授问话的意味不明显,随便起个头而已。
“还行,也就那样。”傅知非说。
傅教授说话不紧不慢的:“我听说上海那边有个书画展,你成绩还不错?”
傅知非也漫不经心:“嗯,一等。”
傅教授点了点头:“不管是画画还是写字,修身比笔法更重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再是落实到景物、笔法、墨色。画家还仅仅是画家,还不是‘大家’,你不磨一磨你的性子,画的境界就会上不去。”
“爸,”傅知非说,“您这是拐着弯教育我呢。我上次没和她吵,我也真没想和她吵。上回我妈还叫了个姑娘来吃饭……那我还过什么三十岁啊。这都五六年了,我要是能改,我也想合她的心意,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就是依着她的脾气来。”
傅教授叹气说:“那怎么办呢,你妈妈年轻时候开始就那个执拗的性格,到现在三四十年了也改不了。就是被我宠坏了,怎么办呢?”
傅知非不说话。
傅教授说:“你是她儿子,她还能真觉得你会在外面乱来吗?她就是担心你,怕你走歪了路。可惜你妈教过那么多学生,就是不会好好和儿子们说话,不会用和学生沟通的方法来和儿子沟通。你们和学生们,在我们看来也根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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